我與長姐趙嘉敏同日大婚。
婚後第二日,我們都要去給皇上太後請安。
雖然陸宇被廢黜,但皇帝親自下了令,我們還是要去。
我不動聲色觀察著,信王同長姐恐有不睦。
想來也是,誰不知道趙嘉敏曾是欽定的太子妃,信王心裏也是不痛快的。
長姐用了很重的脂粉,遮住紅腫的眼眶。
用過膳後,皇帝同信王議事,命我們先行離開。
左右無事,我便邀了長姐一同逛禦花園。
我望著牡丹凝露,假裝沒留意到長姐伸出腳來——
然而腳下卻很穩,沾了花泥的鞋底直接踩在長姐腳麵上。
果不其然聽到一聲壓抑的驚呼。
屬實陰險。
在閨閣中時長姐便喜歡這樣作弄人,悄無聲息將我推下水去,再代我向一眾貴女道歉,說我到底是庶女,教養不好......
然而從前我在閨閣中任人拿捏,裝憨也是自保。
如今沒有道理再受她的氣。左右任我百般忍讓,信王同陸宇的矛盾也無法調和。
“小心,有人可是陰險得很。”
陸宇伸出胳膊來,扶了我一把,神情懨懨的。
我有些想笑,明知故問——
“是呢是呢,就是不知陰險的人是誰。”
長姐抬起臉來,呆呆地望著陸宇,想必是沒有聽陸宇說過這樣重的話。
“你記恨我吧,我不怪你,我對不住你,退婚實在是沒有辦法......”
她竟是以手帕掩麵,痛哭起來。
我瞠目結舌。
當初趙嘉敏被選為太子妃,是何等的風光,被世家貴女捧得高高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講太子是怎樣在萬千貴女中一眼選中的她,同她講話如何溫文有禮,望著她的眼睛如何含情......
後來陸宇失勢,嫡母喚了我過去,我便瞧見趙嘉敏伏在她腿上哭,真如水做的一般。
可當時她滿口都在詛咒陸宇,罵他怎麼不立刻去死——
皇帝雖準許了趙嘉敏另嫁信王,但陸宇死了,她便不用背負背信棄義的罵名。
怎麼到了如今,又開始矯飾了?
“你對不起的是你的妹妹。你真是自私又虛偽。”
陸宇後退了一步,皺起眉頭。
趙嘉敏眼睛瞪得溜圓,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他。
“你想另嫁便另嫁,為什麼要逼著你的妹妹接你這一樁婚事?你都沒問過她願不願意。”
陸宇繼續說。
我怔愣在原地。
出嫁前每個人對我說的話都是命令。
嫡母說你要替你姐姐擋災。
長姐說趙家好吃好喝養你到現在就是為了這一日的。
甚至我喜歡過的少年將軍裴忌,也隻有“聽話”二字給我。
原來有人會想到我願不願意。
我站得離陸宇更近了些,同仇敵愾地嗯嗯點了兩下頭。
嘴替啊嘴替。
“善娘願意的。”
長姐拽了拽我的衣袖,朝我甩了一個眼刀。
我才不接呢。
她憤怒於一向聽話的庶女不再任她擺布,正欲作難時,腳下失去平衡——
摔在牡丹花叢裏,衣裳都沾染了牡丹的汁液。
她艱難地爬起來,信王恰巧陪生母薛貴妃來賞花,剛好途經此處。
“沒有半點大家閨秀的儀態。”
薛貴妃端著婆母的架子訓斥了一句。
趙嘉敏臉上刹時失去血色,纖手指了指我。
“有人在推我!”
幸好我站得離她很遠,薛貴妃隻當她在狡辯。
轉身離開時,我卻瞥見她衣裳上有一個淺淺的腳印。
“噓,為你出一口氣。”
陸宇拉了拉我的手,眉眼飛揚。
本朝注重仁義禮智信,我喜歡過的裴忌,同人起了矛盾時,也講究一個以和為貴。
我倒是沒見過這樣睚眥必報的男子。
可莫名對了我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