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眼前站著的，是位身上打滿補丁，袖子隻縫到手肘處，頭發花白，腳上鞋也磨出腳趾，形容枯槁，整張臉都深深凹陷下去的老嫗。

她身邊牽著個和吳語冰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兒，怯生生地看向她。

“老大娘，請問你有事嗎？”秦百華蹙眉詢問道。

老嫗囁嚅著嘴唇，抬手催促孫女，聲音沙啞道：“昨晚是閨女您讓那幾個孩子喊的吧，要不是他們喊的兩聲，俺連這最後的孫女都要沒了......”

“逃荒到現在，俺的大兒子，小兒子和兒媳都死了，眼下隻有這個孫女了，俺得感謝閨女您！”

說完，向秦百華鞠躬道謝。

小姑娘學著奶奶的模樣，對秦百華彎下了腰。

秦百華微怔，抱緊吳語冰的手放緩了不少。

從他們逃亡到如今，遇到的都不是好人，她險些忘了這流亡途中，也有不少心思純良之人，至少還懂得道謝。

“老大娘不必客氣，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這可不是舉手之勞，這是救命之恩呐！”

老嫗搖搖頭，語氣堅定道。

隨著她開口，有不少人上前來向秦百華道謝。

秦百華不好拒絕，一一點頭應和。

“向她道謝幹啥？我觀察這婆娘幾天了，她住的地方就沒發生過問題，一定是她會什麼妖術，說不定剛才地龍翻身就是她搞得鬼，你們在這拜個妖女幹啥？”

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傳入耳中，秦百華神情微怔，眼神淩然。

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就知曉，必定會有人站出來唱反調，沒想到這麼快。

眾人轉頭看去，隻見一瞎了隻眼的男人，大咧咧坐在地上。

冷哼一聲，對秦百華的方向不服開口：“看啥看，被俺猜對了是吧？總之從今往後，俺就跟著你們了，看俺說的對不對！”

“你血口噴人，胡說八道什麼呢？俺娘才不是什麼妖女！”

吳小寶氣得不清，立刻站出來反駁。

男人冷笑一聲，目光從他們孤兒寡母身上掃過，不屑道：“她不是妖女？那你來說，你跟著她有沒有遇到過地龍？”

吳小寶張張嘴，忽然想到這一路，他們好像的確沒遇到地龍，不由得熄了火......

男人哈哈大笑，“怎麼說不出話了？我勸你們別把這個女人想得太好，她真那麼好心，為啥不早跟咱們說，非等地龍發作了，再讓咱們跑到這坡上來？分明就是想害死咱們！”

他說得驢唇不對馬嘴，話裏話外皆是漏洞。

地龍未曾發生前，秦百華又怎能預料如何讓他們提前逃跑？

若是真說了，怕是才會被當成妖女吧！

可百姓們哪管這些，他們隻知曉因方才的地龍，他們損失慘重，生離死別，本就急需一個情緒發泄點。

如今男人赫然開口，頓時，所有怨恨憎惡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秦百華！

“就是，為何就她在的地方這麼好，偏偏出事的是咱們。”

“你看她與那群孩子們，個個身強體壯，哪裏像餓了許久的人？說不定他們還偷了許多吃的！”

“這黑心肝的婆娘，她怎麼忍心害死我們這麼多人......”

源源不斷的咒罵傳入耳中，望著這群太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流民，秦百華勾唇冷笑。

不過她並不後悔讓孩子喊他們上來，如若不然，又怎麼會讓他們知曉，亂世之中的人心險惡，體現在方方麵麵！

“住口，你們簡直血口噴人！我娘分明救了你們，你們卻這樣恩將仇報。”

吳喻言也氣得不輕，小臉通紅。

他還在想著如何救流民如水火之中，如何讓更多的人活下來，卻不曾想他們隻因男人的三言兩語，便立刻倒戈相向救下他們的秦百華！

這次，就連他也覺得秦百華實在無辜。

好在還有人願意幫他說話，老嫗牽著小姑娘顫顫巍巍上前，安撫流民。

“大家......大家都不要吵了！這個閨女是好人啊，如果不是她，咱們都沒命了，怎麼能恩將仇報呢？”

“老東西，你給我滾開！”

男人麵目猙獰，語氣難聽地罵道：“說不定你和這妖女，就是一夥兒的！方才幫著她說話，還想騙咱們？這天災人禍，怎麼沒有殺了你這個老不死的！”

“就是就是！”

人們的情緒經不起挑撥，眾人怒目而視，一副要把秦百華和老嫗生吞活剝了的模樣。

啪啪啪——

一陣清脆的拍手聲引起眾人注意。

秦百華麵露冷笑，“說的真是太好了！若如你所說，我所在之處沒有災害，怎會是妖女，明明應該是神女。”

她說著，伸手指向男人，麵色冷峻，字字珠璣。

“偏偏你，你所在的每一處都會天崩地裂，大地哀嚎，分明是你惹怒了神仙，降下天罰，否則你怎會瞎了一隻眼，又怎會全家隻剩你一個？你黑白不分，還妄想蒙蔽大家的眼睛，實在罪該萬死！”

不就是瞎說嘛，誰不會啊！

真當她會慌不擇言，拚命證明自己沒有？

與其洗清自己，倒不如將這盆臟水潑到旁人身上。

何況她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頓時鎮住了流民們，見他們模樣呆愣，秦百華眼神漠然，隻直勾勾地盯著男人。

“現在，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男人愣了半晌，臉色爆紅，怒然而起：“他娘的放屁，再敢胡說八道一句試試！”

“你這人怎麼這樣！剛才不是說得振振有詞嗎？這女子說得也有道理，你生啥氣，難不成是做賊心虛了？”

流民立刻反駁他，男人氣得不輕，單手叉腰，怒氣衝衝地指向秦百華。

“別被這妖女騙了，她是在蠱惑你們呢，老子做人做事清清白白！”

“胡說八道，王老二我認識你！你在咱們隔壁村偷奸耍滑那是出了名的，綽號鬼見愁！”

“鬼見你都愁，說不定真是你惹怒了神仙！”

有人認出了他，於是眾人討伐的對象改變，紛紛對著男人指指點點。

他麵色鐵青，哪裏受過這種羞辱？

原本想哄大家針對秦百華，再趁機站出作為領導者，將秦百華的東西吃幹抹盡，沒想到偷雞不成，倒蝕一把米！

一個婆娘，怎麼如此厲害？

越想越惱，他攥緊雙拳，惡狠狠地衝向秦百華......

“臭婆娘，我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