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吳柯咧開嘴笑了。

少年老成的穩重臉龐上，罕見露出一抹真誠的笑，對吳喻言堅定搖搖頭。

“當然不是，我相信三哥說了，就一定能做到！”

吳喻言苦澀一笑，“謝謝你還願意安慰我。”

“我沒有安慰你三哥，我是說真的，人總要有追求，隻是如今咱們若不是靠著娘，連活下去都難，所以先活下去，才能談及以後！”吳柯認真開口道。

他雖年齡不大，卻已活得極為通透，事事都了熟於心。

吳喻言細細思索，將他的話聽進了心間，揚唇露出一抹笑意。

“好。”

很快，二人又歡歡喜喜地圍在了咕嚕咕嚕冒泡的小鍋旁。

沒有碗，將小鍋取下來後，便放在堆起的石頭上，幾個孩子接連去吃。

順序當然是由小到大。

眼看燙得他們直吸溜，吳小寶急得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可他身為最大的哥哥，又不能讓弟弟妹妹們少吃點，所以隻能等。

秦百華一向對吃的不在意，隨便啃了點壓縮餅幹，開始規劃明天的逃亡路線。

今晚之所以住在山坡上，就是因為預測到還有一波餘震襲來。

並且這次比起之前，波及範圍還要更廣。

但之前告訴村民們地龍翻身後的下場，她已經深切體會過了。

所以這一次，秦百華沒有告訴任何人。

在這亂世之中，能保住她和這群孩子的命，就已經很是不易，分不出多餘的聖母心再去拯救旁人了。

否則，隻會惹得一身腥臊。

正當凝神思索之際，一股香味飄進鼻子裏。

她回過神，吳語冰手裏拎著小鍋，正滿臉期盼地看向她。

“娘，我們都吃飽了，你吃，你也吃......”

秦百華心頭一軟，笑著捏了捏她的小臉蛋。

低頭看向鍋裏還剩下一半的麵條，再看向幾個不敢看向她的孩子，秦百華無奈又心疼。

故作生氣道：“吃半天就吃了這麼點？看來你們還是不餓！既然如此，那從明天開始給你們吃的減半。”

“別......別啊娘，其實我們都沒吃飽，隻是你一直不吃，我們心疼你，所以特意留給你的......”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吳小寶敏銳察覺到娘和以前不同了，所以敢和她撒嬌了。

撅著嘴，可憐巴巴的回答。

秦百華瞪了他一眼，望著吳語冰馬上要哭出來的小可憐模樣，無奈歎氣。

“放心吧，娘不喜歡吃湯湯水水的，已經吃了餅幹，要不怎麼有力氣帶你們逃荒？好了，去給分著吃完，這次不許再剩下！”

說完，把已經不燙的小鍋又往吳語冰懷裏推了推。

小姑娘猶豫了好一會兒，這才點點頭，又蹣跚地朝幾個哥哥們走去。

果不其然，幾個小家夥又開始大快朵頤，分明是沒吃飽的樣子，秦百華無奈歎息。

吃過飯後，小家夥們排排睡下。

秦百華警惕地看向周圍，不確定地震何時來臨，但她確信一定會來。

與其提前告訴這群孩子，讓他們害怕惶恐，倒不如先讓他們睡個好覺，畢竟他們所處的地方是安全的。

半夜時分，萬籟俱寂之時。

這次甚至沒有轟隆聲傳來，大地忽然開始輕微顫動。

秦百華猛然睜開眼睛，果然來了！

成天成夜的趕路，流民們早已疲憊不堪，輕微的顫動並未引起大家的重視，依舊沉醉在夢鄉之中。

直到大地傳來一聲哀歎，轟隆的響聲自地底深處傳來，猶如惡魔低吼，地麵開始崩裂，巨大的深淵猶如惡魔之口，將還在熟睡的人吞了進去！

一時間哀嚎尖叫哭喊不絕於耳，幾個孩子接連被吵醒，慌張地想要逃跑，卻被秦百華一把按住。

“別害怕，這裏是安全的，四周都有地麵崩裂，現在下去就是自尋死路！”

她低聲安撫孩子們，幾人平靜下來。

可周圍的聲音太滲人了，大家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吳語冰小臉上滿是恐懼，淚水沾濕睫毛。

“娘，我好怕......”

“別怕，娘會保護你們。”秦百華將她抱在懷中，輕拍後背，低聲安撫道。

三個男孩兒沿著山坡往下看，人群四處逃散，天崩地裂間，無人能夠幸免。

到底生性純良，他們實在不忍看到百姓就這樣死去，好在終於不像之前那般魯莽，連忙轉頭詢問秦百華。

“娘，我們能不能喊他們上來？到這裏來？”

秦百華思忖，她並非什麼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不過是想在亂世中獨善其身，可她也不想見死不救。

猶豫再三點頭道：“好。”

話音剛落，三個孩子便卯足了勁，朝下方拚命大喊。

“到這兒來，這兒沒裂開，到這兒來！”

幾人喊得中氣十足，終於有人聽見，於是立刻拔腿就往山坡上跑。

越來越多的人跑向了這邊，接二連三爬上了坡，看著周圍顫動，這裏卻完好無損，總算是跌坐在地上，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老天爺呀，你糟良心呀，咱們都是普通百姓，為何要這樣害我們！”

“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死了......”

“老娘啊，俺的老娘......”

大家哭著宣泄心中痛苦，幾個孩子看向彼此，默不作聲，卻都能體會到他們的心碎。

秦百華懷中抱著最小的吳語冰，默默將他們今晚煮麵的工具收到了空間裏。

這一夜，對於爬上坡和未爬上坡的人來說，都是極為漫長且痛苦的一晚......

天邊大亮之際，地麵雖還有嗡鳴聲傳來，卻沒有再裂開。

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斷壁殘垣。

幾人才能合抱的樹都被掀翻在地，露出盤根錯節的根枝。

地麵上，巨大的裂縫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合上，隻隱約留下了一道連手腕都伸不進去的縫隙，能夠聽見地下傳來嗚咽與絕望痛哭......

坡上的人看到這一幕，皆是膽戰心驚，後怕不已。

還好他們聽見了幾個孩子的呼喊，才找到了這裏，勉強逃過一劫。

否則等待他們的，必定是死亡。

秦百華正思考何時離開此處時，麵前忽然出現個人影。

她抬頭看去，默不作聲抱緊了懷中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