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包廂突然安靜了下來。
季予猛地抬起眼皮,“什麼外籍人?小婉,你在胡說什麼?”
唐婉故作驚訝地瞪大了眼,“難道你不知道嗎?菲菲姐不是中國人,她是從滇南來的,聽說連學都沒上過,還在外頭要過飯,很可憐呢。”
季予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維持著側向唐婉的姿勢,頭一寸寸轉向我的方向,眼裏全是不可置信,“菲菲,小婉說的,都是真的嗎?”
原來這就是唐婉的後招。
我閉了閉眼,苦澀地點頭,“算是真的吧。”
“什麼叫算是!”
季予猛地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來,“你的身份證是中國的,名字是中國的,學曆是華清設計院的,父母是廣西的!”
“馮菲,你他媽給我解釋清楚!”
所有人的目光都挪向了我。
唐婉像隻脖子脫了臼的大白鵝,得意地看我笑話。
“沒什麼好解釋的,背景資料都是真的,公安係統能查到,我現在的確是中國人。”
季予簡直像聽到了什麼絕世大笑話,他死皺著眉頭,足足哽了有半分鐘才試探道:“你別告訴我連你的名字都是假的。”
我豎起的所有盾都在這瞬間土崩瓦解。
季予猜對了。
腦海中不合時宜地湧起一段很久遠的記憶。
馮宸將十六歲奄奄一息的我撿回家,笑意盈盈地問我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
在罌粟田長大的,世代都是毒梟奴隸的我,隻有“小狗”這個小名。
馮宸揉著我又臟又亂的頭發,托腮沉吟,“葑菲,這個名字怎麼樣?取自中文的《詩經》,再糟糕的人,也有值得認可的地方,我希望你是這樣的。”
[葑菲]
這是我最早學會的中文。
他沒有給我姓。
在加入中國籍的時候,是我出於私心,偷偷冠上了他姓。
這是連唐婉也沒查到的事。
包廂裏低沉得可怕,他們從沒見季予發這麼大的火,紛紛跟鵪鶉似的抱團縮在角落,生怕漏出一點聲音。
“好了哥哥,也許菲菲姐是有苦衷的呢,你們都已經結婚了,還計較這麼多做什麼,隻要菲菲姐的過去是幹淨的就好啦。”
唐婉陰陽怪氣地勸著,季予直接炸了。
他這種驕傲的公子哥,最在乎的就是幹淨和臉麵,而我的過去像一團亂糟糟的毛線,誰知道層層剝開後,裏頭藏著什麼惡心東西。
季予的胸口劇烈起伏著。
他伸手掐住我的脖子,眼底一片猩紅,“你這個賤人!竟然敢騙我!我這麼在乎你,我這麼愛你,你竟然敢這樣戲弄我!你給我說啊!”
季予已經快失去理智了。
肺部因為瀕臨窒息尖銳的痛著,我甚至能聽到頸骨一寸寸裂開的聲音。
唐婉眼裏的激動已經快藏不住了。
“季哥不要衝動!”
有人衝過來重重推開季予。
砰!
我渾身脫力被狠狠砸到地上,捂著脖子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咳嗽。
足足過了有十幾分鐘,我才勉強平靜下來。
季予被朋友架著,正死死盯著我。
他還在等我解釋。
但這對我來說其實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答應馮宸的,算是做不到了。
“離婚吧,季予。”
我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