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百般不解地去找導員,問是不是成績謄抄錯了。
導員看著我,有些無奈,他說:
【我已經去複核過了,的確隻有你和張大誌沒有通過。】
【不過現在成績還未錄入教務係統,應該還有回旋的餘地。】
他意有所指。
張大誌去找係主任了。
回宿舍的路上,我恰好遇到了張大誌。
他告訴我,係主任已經把他的成績改過來了,我眼中閃過亮光:
【你怎麼說服主任的?!】
他湊近我的耳邊告訴我:
【送禮唄。】
我以前從來沒有幹過這種事,況且是向來標榜自己兩袖清風、一身傲骨的係主任呢。
可為了我的期末成績,我硬著頭皮去超市買了一箱牛奶。想了想覺得禮薄了點。
又讓我爸給我寄了一袋蘑菇,是剛從山裏挖的,新鮮的很,我想城裏人或許喜歡這些。
快遞到了以後,我從工地趕過來,馬上提著這些東西去了主任辦公室。
我到的時候,主任正在拿著一幅畫,用放大鏡細細的看。
辦公室裏,布置得雅致又整潔。
見我進去,主任把畫放到辦公桌上,
隨手端起一杯茶,
雖然我不懂茶,也能看得出那套天青色的茶具價值不菲。
嫋嫋茶香飄在屋子裏,
而我剛從工地現場趕過來,顏料沾了滿身,看上去和這種環境格格不入。
隨口問我有什麼事兒。
我支支吾吾說了要改成績的事。
對於我禮貌的詢問,主任皺了皺眉。
上下打量了我,眼中是淡淡的嫌惡。
過了半天才放下手裏的茶壺,
語氣譏誚又倨傲:
【滿腦子都是些俗套的廣告畫,簡直是侮辱藝術。】
【滿腦子天馬行空、不切實際的學生我見多了,你這種掉錢眼兒裏的可真少見。】
【天天泥猴子似的在學校亂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係就是個水貨班子呢!】
他的言語間毫不掩飾對我的瞧不起。
他又輕蔑的撇了我拿過來的麻袋,輕嗤一聲。
【什麼破爛玩意兒?還想賄賂我。】
我的臉紅了紅說:
【這是我爸爸從山裏摘的蘑菇,想給您嘗一嘗。】
天知道我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把這話說出來。
這個時候我難堪的都要鑽進地縫裏去了。
隨後便是一陣長長的寂靜,辦公室裏落針可聞。
我多麼希望從他嘴裏說出這次考試是我看錯了卷子,讓我通過這種話。
可我沒有聽到,
他又慢條斯理的拿起桌上的畫,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
【畫的不好不要緊,但要會學習,你看張大誌給我送的這幅畫,這造型、這筆觸,多麼大氣磅礴。有時間多看看大師作品不比畫一堆廣告畫強百倍!】
我聽出了他以他的言外之意,
可我沒錢像張大誌一樣給他送畫,
張大誌家裏是出了名的暴發戶,
他自己本人也不學無術。
我也想擁有花不完的錢。
我也不想為了生計奔波。
可人與人的差距與生俱來。
我深吸一口氣,攥緊拳頭,凍傷皸裂帶來的疼痛維持著我最後一絲理性:
【主任,我家沒錢,如果我不賺錢,就沒錢繼續讀書了。】
這話說得很坦率,可隻有我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意誌才壓製住把他壓在地上揍一頓的衝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主任喝完手中的那盞茶,才悠悠開口。
【回去吧,隻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不可能讓你們滿身銅臭味兒的學生從我的課通過。】
話說完,他就借口要開會離開了辦公室。
回去的路上,腎上腺素退去的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我無數次夢到因為欠繳學費而退學,卻從未想到竟在畢業前夕折在了自己引以為傲的專業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