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再說下去,而是捂著臉痛哭起來。
陸遇蟄卻已經聽出了弦外之音。
他愴急起身,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是、是薇薇給我捐腎,對不對?”
“我隔壁的305,就是薇薇,對不對?”
“媽你雙數日不出現,是去照顧薇薇了,對不對?”
“那個術後靜脈栓塞的病人是薇薇,那個刀口剛剛長好就留信離開的人,也是薇薇,對不對?”
陸遇蟄的雙眼布滿血絲。
每問一句,就愈發靠近母親一點。
最後,他已經化身為最脆弱的稚子,跪俯在目前麵前,聲聲血淚。
“媽,求求你,告訴我,我猜得不是真的,是不是?”
可根本不需要陸媽媽說話。
他已經從她的哭聲中得知了答案。
謝薇打掉了孩子,斬斷了跟他的聯係。
又捐出了一個腎,報滿了他養育之恩。
然後,幹幹淨淨地離開,什麼都沒有給他留下。
“啊——”陸遇蟄痛不欲生,仰天嘶吼。
此時,敲門聲響起。
白雪妍一身白衣,紅著眼眶走了進來。
“阿蟄。”她哽咽道,“我的確在流產那件事上騙了你,但我不是有意的,我隻是想讓你在我生日當天,多關注我一點。阿蟄,這隻是一個女人看到她心愛的男人去關心別的女人時,油然而生的醋意,這都是因為我愛你啊!”
陸遇蟄看著她。
她一身白衣的模樣,跟他們初次相戀時很像。
說我愛你時眼含熱淚的模樣,也很像。
若是換做一個月前的陸遇蟄,一定高興壞了。
可現在,他卻隻剩悲哀與悔悟。
因為他想起,那夜他不是不想跟白雪妍發生關係。
而是他發現,自己抱著她時,腦海裏想的是另一個女人。
不知不覺間,他心裏的白雪妍早已被謝薇取代。
可笑他渾然不覺,拚了命想要抓住逝去的青春。
淪落至此,是他陸遇蟄的報應!
“雪妍,你走吧。”陸遇蟄疲憊地擺擺手,“時至今日,我才認清了我的心。”
白雪妍還想說話,卻被陸遇蟄強硬打斷,“我已經想明白了,薇薇之前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口中那點小小的醋意,不僅驅使你假流產,也讓你嫉妒地剪斷薇薇的琴弦,傷了她珍貴的手腕。”
“另外,其實薇薇彈的琵琶,比你的小提琴好聽,可恨我以前耳聾眼瞎,竟沒發現。”
這一連串的話說下來,他氣息不穩,劇烈地咳嗽起來。
白雪妍仍要解釋,他卻瘋了一樣將枕頭砸向她:“滾啊!我叫你滾啊!”
這下子,白雪妍嚇壞了,立刻落荒而逃。
“媽,幫我通知助理他們,咱們家即刻撤回對白雪妍所在樂團地投資吧。”他輕聲道,“把這部分錢,都投到民樂團去。對了,還有民樂團那個團長......想辦法將他撤職吧,薇薇應該不想再看見他。”
陸媽媽看他半晌,浮現出擔憂的神色。
“別擔心我,媽。”陸遇蟄苦笑,“我不會尋短見的。相反,我會好好活著,努力吃飯,努力睡覺,保護好薇薇給我的這顆腎,一直到我們再見的那一天。”
說著,他的手輕輕撫上小腹。
那裏,有一道曲折蜿蜒的刀口,應當正與謝薇身上的傷疤,嚴絲合縫。
他沒有食言。
之後的日子裏,即使患上了厭食症,他依然努力地將食物塞進嘴裏。
就像在手術之前,謝薇努力地吃營養品。
吃完飯,還會強迫自己去散散步,強身健體。
這一天,出門散步時,他在街口碰見了一個狗販子。
他身前的籠子裏,裝著一隻臟兮兮的小金毛。
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他的腳步停駐,回憶一下子拉回了很多年前。
謝薇和辛巴,也這麼臟兮兮、可憐巴巴地蹲在他家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