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在街頭賣餛飩,姐夫砍完柴給她送來。
一人給一人擦汗,金釵布裙,難掩阿姐溫柔幸福之意。
路過的貴女挑開簾子,卻在下一秒麵露嫌惡之色。
因為阿姐頭微偏,露出側臉碗大的疤。
貴女當即下令,將阿姐當街亂棍打死。
“這樣惡心的人,也配得男子真心相守,真是說笑。”
我遠在千裏之外,聽到消息時,抖落了手中的將要播種的胡瓜種子。
營裏的將士看見痛心疾首:“哎呀,小禾姑娘,可不敢糟踐這好東西,俺們整個軍營還要靠你的瓜解渴哩。”
我說:“我不想種瓜了。”
“那你想種啥嘞?”
我想種一根毒針。
長成後,要了貴女的命。
......
軍營裏的張叔三天兩頭就往我這裏跑。
現在方初春,好東西剛要播種,哪裏有吃的。
可他一次次樂此不疲。
“小禾姑娘,你長得真俊。”
他齜著倆牙嘿嘿樂,太久沒洗澡,身上隨便一搓都是豆子般大的皴皮。
我裝沒看見,莞爾笑了笑:“張叔,你知道我從京城來,京城的女兒都十分水靈,我這樣的,實在不夠看。”
“就好比丞相府的貴女蘇婉兒,當真一雙杏眼流波,美得驚世駭俗。”
張叔擺擺手,完全沒注意到我眼中一瞬間湧出的濃濃恨意:“哎呀,那丞相府的女兒俺哪裏能看到,俺就覺得你長得好,你白嫩嫩的,比塞外的糙娘們不知好上多少哩。”
“俺弟剛被征來當兵,俺瞅著你和他正合適,改天你倆相看一下,要是合適,俺給你置辦幾匹紅布,做身新衣服扯塊新蓋頭,保準委屈不了你。”
張叔來塞外已經十年了,熬死了老將軍,等來了新將軍。
可是等不來回家。
來塞外第五年,他寫信給家中一直等他的同村小妹,斷了親事,又三年,在塞外結了婚。
新婚第二日上了戰場,回來後發現家裏新婦被馬匪擼上山,再沒下來過。
他來我這裏,是我這塊地,離那山近,又無戰事。
我說:“張叔,那你家裏還有人嗎?”
張叔望著那山失神:“沒嘞,俺走了,就俺弟在家,老被欺負,就要來找俺。”
“說不聽啊。”
被欺負,總好過丟命。
這是張叔沒說的。
我點點頭:“那好啊,改天讓你弟來,隻是若如此,我便不能叫你叔了。”
“俺就比你大十歲,也才二十六嘞。”
我笑著搖頭:“張哥,你說,為什麼有人有人長得好,有人長得壞。”
我更想問的,是為什麼有人是貴女。
有人是賤民。
隨便一句話,就能要了旁人的命。
張哥沒再說話,眨了下泛紅的眼眶:“到時候了,得回去了。”
他彎腰,撿起我的種子:“妮兒啊,這都是命。”
我看著手心那捧帶著紋絡的種子。
蹲下身,鑿了個洞,埋進兩顆。
“可我不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