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笑晏晏:
“聽說今天是阿姨的生日,我準備了一點禮物,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去拜訪她老人家。”
薛晨宴的視線還落在那隻筆上,聲音很冷淡。
“招牌的事兒還沒有弄清楚,你這段時間少出門。”
“再說今天是我家的家宴,你去幹什麼。”
我心裏嗤笑,這廝還倒還不算糊塗。
陸曉春難得吃癟,憤憤地瞪了我一眼。
“既然薛瑩不想讓我去,那就算了。”
我:“?”
薛家今天來的人很多,養母難得沒給我臉色,還默許薛晨宴拉著我坐在她身邊。
有不長眼的熱心親屬誇我:
“瑩瑩出落地越發好看了,什麼時候能吃上晨宴的喜酒呀。”
養母斜睨那人一眼:
“不著急,瑩瑩還小......”
薛晨宴忽然站了起來。
“趁著今天是個好日子,各位舅舅阿姨也都在,我和瑩瑩的婚事就當定下來了。”
我手裏的筷子當時就掉地上了。
反應更劇烈的是養母,她差點把桌子掀翻。
“我不同意!”
薛晨宴有些不解。
“為什麼?”
養母張了張嘴,一言不發。
今天人太多,平常罵我上不了台麵、小賤人之類的話,沒法拿出來說。
可除了這些謾罵,她也實在挑不出我的錯。
倒是薛晨宴這廝,早晨還忙著劃清界限,晚上又主動提訂婚,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清了清嗓子:“黃曆上說,今日宜聚餐,不宜婚喪嫁娶。”
養母立刻點頭:“對,瑩瑩讀書多,聽她的。”
薛晨宴緊皺的眉漸漸紓解。
“行,那你回頭找個好日子。我明天先去跟主任打申請。”
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
好幾個親戚是外地趕來的,今晚要留宿,便陪著養母在客廳聊天。
我找了借口躲回房子,薛晨宴後腳就跟了進來。
小小的臥室裏,呼吸聲清晰可聞。
“你是不是還在生陸曉春的氣?”
“她孤兒寡母的不容易,有時候爭強好勝一些,你沒必要跟她鬧,讓一讓就過去了。”
我坐在床邊沒說話,也沒看他。
半晌,旁邊的位置微微陷下去。
“大家總愛拿結婚的事兒開玩笑,我在社裏對你冷淡了些,也是不想他們拿你取笑。”
他離我很近,呼出來的氣撒在耳邊,有些酥酥的,我心頭也有一絲晃神。
“可你跟陸曉春走的很近,就不怕大家拿你們的關係取笑嗎?”
他輕笑一聲。
“你果然是因為曉春在生氣。”
“她是個寡婦,我幫她也是出於同事情誼。我們清清白白,有什麼好怕的。”
我回身,額頭不經意擦過他的下巴。
他的眼睛裏閃著微妙的東西。
這樣的溫情,我曾經期盼過無數次,也被他親手摧毀過無數次。
眼看他薄薄的唇漸漸覆下,我輕輕開口:
“我們退婚吧。”
曖昧戛然而止。
他瞬間怒意十足:
“薛瑩,你非要這麼無理取鬧嗎!”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晨宴,有你的電話,是一位姓陸的女孩子。”
薛晨宴接起電話,聲音立刻變得溫柔:
“大寶發燒了?”
“別擔心,我馬上過來。”
養母的眼神諷刺帶笑,周圍的親戚也都麵麵相覷。
隻怕過了今晚,所有親友都會認為薛晨宴腳踩兩條船。
哪怕日後我離開,也會說成是被小三上位,趕出薛家。
忍不住扯住薛晨宴的衣角,聲音壓得很低:
“這麼多人看著,能不能給我留點顏麵,晚點再去行嗎?”
他冷笑一聲。
“曉春說的對,你自己沒爹媽,就看不得別的人闔家團圓。”
“大寶才3歲,你忍心為了所謂的麵子,不顧他的死活?”
他的聲音不小,幾個親戚鄙夷的視線隨之投了過來。
我心頭酸澀又難堪,咬著牙還想勸他:
“發燒而已,怎麼就到生死攸關了?再說病了就該找醫生,難道你去了病就好了?”
“薛晨宴,你今天要是非走不可走了,以後再都見不到我了!”
他狠狠甩開我的手。
“那正好如你所願,也不用訂婚了。”
門重重地關上,屋子裏陷入短暫的寂靜。
養母的笑聲格外尖銳:
“我兒人才卓越,豈是什麼賤人都能沾染的,今天話說開了,倒讓有的人死了心!”
方才飯桌上還誇我和薛晨宴郎才女貌的親戚,這會也都變了臉。
“一個孤女,乞丐似的東西。要不是你家老薛心地好撿了回來,能活到現在?”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還敢肖想咱們晨宴,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我恍若未聞,從兜裏取出那隻鋼筆。
“這是薛叔叔的東西,還給你們。”
養母一把搶了過去。
“老薛當年病糊塗了,拿個破鋼筆就下定。婚事既然要取消,這鋼筆自然要物歸原主。”
我沒說話,任指甲掐入掌心。
薛晨宴,這一世,我們的情分就到這裏了。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就近的親戚伸手去接。
我沒在意,扭頭往臥室走去。鬧了一天,早就疲憊的很。
背後突然傳來高了八度的聲音:
“找薛瑩?”
“北平大學?”
屋子裏再次陷入寂靜。
我拿起電話,對麵是一道幹淨清冽的男聲。
“我叫沈清河,是你所在學校的教授。”
“你父親是我的師兄,以後有什麼需要及時聯係。報道那天,我會在車站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