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再去管蕭承,回到院子裏就吩咐下人收拾行裝:“收拾些簡單輕便的,繁複的衣裳首飾就不必帶了。”
院子裏的下人不過片刻便忙碌了起來,我坐在窗前看著雪落,看著下人將箱籠收好,看著月升月落。
天朦朧亮,國公府的大門被敲響,柔嘉長公主府的大管事登門,向父母說明我要前往雲州一事。
看著盛怒中的父母,我俯身下拜:“從小到大,我沒有求過爹娘什麼,如今我隻是不想草草嫁人罷了,還請爹娘成全我。”
母親捂著心口,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不想嫁就不嫁,為什麼要去雲州那種地方,你知不知道那多危險?”
“娘,雲州和涼州接壤,你都舍得我替姐姐嫁去涼州,那去雲州又有何不可。”我抬頭看著她,自嘲反問,“況且你真的打消了讓我替嫁的心思嗎?”
一句話問得母親啞口無言,父親的責罵緊隨而至。
大管事見差不多才出麵說和,此事已定,沒了回旋的餘地,父親隻能同意。
坐上出京的馬車我忍不住回望國公府,下次再回來就要兩年後了。
也不知道蕭承和周荷這門婚約官司最終會是什麼結果,但左右與我無關了。
我放下車簾,在長公主府侍衛的護送下一路北上往雲州去。
走走停停,到達雲州已是兩個月後,彼時雲州還是一片慘淡,百姓麵無菜色,隨處可見賣兒賣女的,官府倒是也有搭建粥棚施粥。
但如柔嘉長公主所言,朝廷賑災的錢糧到百姓手裏又能有多少呢?混濁的水裏摻著幾粒米,一時半會兒餓不死人罷了。
我在雲州住在長公主的別院裏,和這兒的管事交接後便開始調度錢糧,搭建粥棚,開始讓人施粥。
同時聯絡本地富商,讓他們出錢搭建災民棚,修繕破敗的善堂,安撫災民。
我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好在柔嘉長公主別院中的幾個管事還算得用,分擔了不少。
饒是如此,等雲州情況稍稍安定已是三月後,我們幾個人瘦了一大圈不說,還都病了一場。
等病好了又趕上春耕,官員忙著鼓勵農桑,管事忙著建織布廠,我忙著將前世改良的織布機做出來,同時招募一些貧弱婦孺來做工。
接到爹娘來信是在六月份,織布廠已初具雛形,雲州不再是哀嚎慘淡,那些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的百姓再次散發活力,努力的為這片土地添磚加瓦,一片欣欣向榮。
我靠在廊下拆開信封,厚厚的信紙寫滿了擔憂,問我在雲州如何,身體可好,讓我有何困難就給家中寫信。
信的最後寫的是爹娘收了蕭承為義子,給了一筆錢財,又找了一位好的大夫隨他去涼州給蕭母看病,周荷則是另外說了一門婚事,是宗室的成郡王,兩家已經商定好婚期,問我是否回去喝喜酒。
前世周荷嫁的也是成郡王,據說兩人感情甚好,兒女雙全,後來蕭承打進京城,幾乎殺光了皇家宗室,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成郡王,至於孩子,倒是因為周荷的緣故,蕭承一個沒動。
我將信紙收好,回屋研磨回信,喜酒自然是不會去喝的,但我確實有需要家裏幫忙的。
他們既已開口,我當然不會客氣。
雲州有很多繡品,布料,道地藥材等,質量都很好,但最後幾乎都被賤賣了,當地的富商十分強橫,百姓也是有苦難言。
柔嘉長公主名下的商隊今年會來,但我還是不放心,需得再做一手準備,讓國公府的商隊也來。
九月份,兩家商隊前後到來,大力收購,開的價格很公道,惹來了當地商隊的怒火。
知道這兩支商隊的來頭,他們不敢明麵上動手,隻敢暗地裏使陰招,趁著夜半無人放火燒倉庫。
我早有準備,這次隨行商隊的都是挑的年輕功夫好的,如今他們一動手,直接一聲令下,讓他們換上夜行衣。
“記住了,搶完東西燒倉庫,別傷人,特別是百姓。”我最後囑咐了一遍。
一群人應下,衝上大街,直接衝進動手的幾家富戶倉庫中開始劫掠。
這幾家富戶今日對我們的倉庫動手調派了不少人手,此時看守倉庫的人就幾個,現在這麼多人衝過去,他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一批批貨物被搶回來後直接裝車連夜運走,城門守衛早已被長公主的人打點好,沒有為難直接放行。
天朦朧亮,這場劫掠才算結束,動手的人換下夜行衣,跟隨最後一批人出城,消失在晨光中。
雲州城多家倉庫被賊人劫燒,損失慘重,讓人十分震驚,這場官司打得知縣大人頭痛不已,一直沒個結果,最各家也隻能自認倒黴。
其實前因後果如何,大家心中都有數,隻不過誰都沒有當麵捅破窗戶紙。
從縣衙出來,便有人忍不住開始意有所指:“真是小瞧了啊周姑娘,一個女子竟如此膽大。”
“別以為有柔嘉長公主和國公府給你撐腰你就無法無天了,這兒可不是京城。”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周姑娘還是小心點,別哪天陰溝裏翻船。”
聽到他們一唱一和的話,我微微一笑:“幾位不必憂心,就算我真有陰溝裏翻船的那天,依你們的年紀怕也是看不到了。”
幾個頭發花白的老頭頓時被氣得吹胡子瞪眼,連說好幾句“有辱斯文”。
我上了馬車還不忘掀開簾子提醒他們:“哦對了,以後還是得看好家門,這一次劫匪有良心沒傷人,下次就不一定了,我孤家寡人倒是不怕,幾位拖家帶口的就不一定了。”
放下簾子,在他們的罵聲中吩咐車夫駕車回府。
到家下馬車的時候我還沉浸在好心情中,直到在門口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