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沈家時,莊晚檸正好從廚房裏出來,臉上揚著柔順無害的笑。
“姐姐,為了慶祝你出院,我做了些菜。”
“姐姐嘗嘗唄。”
沈雲階望向餐桌,魚、蝦、螃蟹、扇貝......全是海鮮。
沈父沈母滿臉驕傲讚許,並不覺得這些菜有什麼問題。
“姐姐不吃嗎?”
莊晚檸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掉落:“姐姐果然還是不肯接受檸檸,是不是檸檸哪裏做得不夠好?”
“沈雲階!”沈父當場摔了筷子,“就算你對檸檸有再多的不滿,她也是沈家的女兒,是你的妹妹!”
“叫你吃你就吃!”
沈母失望搖頭:“雲階,你太任性了。”
沈臨州眉頭皺得更緊了:“檸檸忙活一整天,你哪怕象征性吃一口,很難嗎?”
是啊,很難嗎?
她三歲那年就因為海鮮過敏進醫院搶救過了。
他們不記得了。
“我不吃。”
“沈雲階!”沈父拍桌而起。
在他那些飽含怒氣的話語脫口而出之前,沈雲階先平靜地說:“我海鮮過敏,吃不了這些。”
沈父神色一僵,像是終於回憶起了多年前凶險的一幕。
“對不起,姐姐,我不知道。”莊晚檸急得眼淚不住往下掉,哭得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姐姐別討厭檸檸。”
沈父臉上的愧疚盡數散去,冷聲斥責:“檸檸又不是故意的,你說出來讓她難堪做什麼?”
宿命般的無力感席卷而來,久病在床雙腿肌肉萎縮的沈雲階身體微晃。
“算了,我累了。”
她強忍著往房間走去。
推開門,客房空蕩蕩的,被裝修成了舞蹈室的模樣。
“雲階,你這些年一直躺在醫院裏,這房間空著也是空著,正好檸檸要學古典舞,就給她用了。”
沈母跟了過來,臉色有些尷尬。
“你不會介意的對吧?”
沈雲階輕聲問:“我醒了,該還回來了吧?”
“家裏又不是沒有別的房間。”沈母惱羞成怒,“你看看檸檸,她什麼時候跟你爭過?”
沈雲階歎息:“她不用爭,就什麼都有了。”
沈母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
後麵過來的沈臨州沉聲道:“沈雲階,你又在鬧什麼?你是想讓我們為難,還是故意針對檸檸?”
沈雲階久久地望著沈臨州。
恍惚間,竟再也看不到那個疼她愛她的哥哥的影子。三年而已,她在哥哥心裏僅存的位置也被莊晚檸占據了。
她欠莊晚檸的怎麼就是還不清呢?
觸及到妹妹眼底的哀傷,沈臨州放緩了語氣:“雲階,你對檸檸偏見太深了,她對你沒有惡意。哥哥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
“還有,你醒得太突然了,房間以後再幫你另外準備。”
“別再鬧了。”
“我知道了。”
沈雲階沒有反駁。
爭什麼呢?他們從沒想過讓她贏。
最終,沈雲階搬進了頂樓走廊盡頭的小房間裏,牆角淩亂地堆放著她原房間收拾出來的私人物品。
水晶球不知破裂多久,裏麵的液體都幹涸了,小城堡模型滾落被踩碎。
這是哥哥送給她的禮物,沈雲階還記得哥哥說將來要給她建造一座大城堡,讓她像童話裏的公主一樣。
沈雲階撿起殘破的水晶球,打開開關,已經沒有音樂響起了。
她早該認清了。
在二十三年前,這個家就不屬於她了。
角落裏放著的還有很多用心珍藏的東西,全都是她貪戀不舍的親情、愛情的象征。
他們都走出來了,隻有她還留在過去。
該放下了。
沈雲階找來麻袋,將那些物件一一裝起來拖到院子裏,再搬來鐵桶,放了些其中相對易燃的東西,點燃。
聞到煙火味,沈父追了出來,跳腳大罵:“換個房間而已,就放火!這是存心打沈家的臉啊!”
沈母不可置信:“雲階,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沈雲階充耳不聞,機械般地往桶裏放東西。
“沈雲階,你非要鬧得雞犬不寧嗎?”
沈臨州上前攥住了妹妹的手。
這時,傅宴辭帶著一車子聘禮上門提親了。
傅宴辭一下車就看到了燃燒著烈火的鐵桶,視線最後落在沈雲階手上的毛絨玩具上,驚詫道:“雲階,這是我送給你的,你以前都是抱著它睡的,你要把它燒了?”
沈雲階出神地望著那臟兮兮的兔子玩偶。
不知是在說它,還是他。
“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