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宋吟在醫院躺了三天後，終於緩緩睜開眼睛。

渾身多處骨頭斷裂的疼痛讓她幾乎無法忍受，額頭很快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見她醒來，靠在旁邊椅子上抱在一塊睡著的父子倆急忙撲了上來。

“阿吟，你醒啦！真是太好了！”

“你昏迷了整整三天，我和小樺嚇都要嚇死了！”

平日裏總是將自己收拾得幹淨利索的謝城此時胡子拉碴，眼裏滿是紅血絲，整個人疲憊至極，一看就是幾天幾宿沒休息。

本來是小胖子的宋樺也消瘦不少，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眼神緊張又欣喜。

“媽媽，您終於醒了！”

“小樺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呢！”

宋樺話裏帶著哭腔，說著猛地撲到宋吟身上，緊緊抱著她。

看著淚水漣漣的父子兩人，宋吟心裏卻沒有絲毫波瀾，隻覺得傷口被壓得疼，眉頭狠狠皺了皺。

謝城見狀連忙伸手將兒子抱開，卻見宋吟眉心依舊緊鎖，甚至將頭轉向另一邊，瞬間想起了什麼，臉上立馬浮現出愧疚。

“阿吟，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地震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護住你。”

“不過你別多想，我並沒有特意保護菲菲，隻是她剛好在我身邊，所以下意識一把把她拽了出去。”

謝城抿了抿唇小心翼翼解釋，生怕她心有芥蒂。

宋吟聽著卻隻覺得好笑，難道就不怕她反問，大半夜的柳菲菲為什麼會在他旁邊嗎？真是連撒謊都撒得毫無邏輯。

不過她懶得費勁戳穿，有這功夫不如好吃好睡好好養傷。

畢竟再過不久她就會被係統傳送回父母身邊，她不想帶著滿身傷回去，讓年邁的父母擔心。

“阿吟，真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該死！”

“求你說句話好嗎？你這樣我心裏沒著落！”

見宋吟依舊沉默，且眼神放空，好像根本沒跟他說話，謝城心裏惴惴不安，語氣下意識哆嗦。

“你先回去吧，我累了，想休息會兒。”

雖說宋吟刻意提醒自己不要再在意父子倆的舉動，可一想到謝城和宋樺護著柳菲菲拚命逃生的場景，她的心還是仿佛被狠狠紮進了一根鋼針。

所以她連看都懶得多看兩人一眼，隻求清靜。

聞言，謝城通紅的眸子慌張中添了幾分落寞，下意識還想要解釋，卻又無話可說。

“阿吟，我和小樺會一直守在門口，有事一定要叫我！”

謝城說罷又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滿臉不甘地拉著孩子離開。

宋吟頓時覺得清靜了許多，默默閉上眼睛養神。

同時暗暗下定決心：剩下的幾天時間盡可能減少和父子倆的接觸。

既然下定決心離開，那就沒必要再牽絆糾纏。

宋吟醒醒睡睡熬到半夜，小腿骨斷口處忽然發出撕心裂肺的疼痛。

“嘶～”宋吟雙手抓著床單，緊咬著牙關，渾身早已被冷汗浸濕。

幾乎要被痛暈過去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喊了謝城的名字，可是卻沒得到絲毫回應。

好在路過的護士發現了她，緊急叫來了醫生。

“傷口發炎了，得切開重新接骨！趕緊通知家屬簽字！”

醫生隻看了一眼便轉頭吩咐護士。

護士急匆匆出去，又急匆匆回來：“家屬不在，留的電話號碼也聯係不上。”

宋吟聞言心瞬間沉到了穀底：“這就是所謂的一直守著，有事叫他？”

等找到人，她估計都疼死了吧。

“我......我自己簽字。”宋吟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強撐著伸出手。

護士猶豫了一秒，隨後將紙筆遞了過去。

她鬼畫桃符般寫完名字後，總算鬆了一口氣。

直到手術做完，她被重新推回病房，父子倆才姍姍來遲。

一塊兒來的還有柳菲菲。

“阿吟對不起，我和小樺看你睡著了，這才離開了一會兒，沒想到......”

謝城半蹲在病床前，愧疚得眼眶通紅，聲音隱隱帶著一絲哭腔。

宋樺更是早已淚流滿麵，緊緊抓著她的手不肯放開：“媽媽，你別生氣，爸爸擔心你醒了會餓，所以帶小樺回去熬雞湯去了，你看還熱著呢？要不要喝一碗？”宋樺說著揚起手裏的保溫壺，邀功似的說道。

宋吟抬眸一瞥，本就黯淡的眼神又添了幾分冰涼，她最討厭粉色，所以就連宋樺的玩具都沒有粉色的，可他手裏卻提著個粉色的保溫壺，隻怕他們回的是跟柳菲菲的家吧。

謝城看出她神情不對，心虛垂眼：“那個，你知道的我不太會做飯，害怕燉出來的湯不合你的胃口，所以就讓菲菲幫忙料理了一下，喝點吧，燉了好幾個小時呢。”

謝城說著接過保溫壺就要擰開。

宋吟的目光卻直勾勾落在柳菲菲身上，隻見她發絲淩亂，新買的粉色裙子滿是皺痕，口紅也是糊的，兩頰曖昧的酡紅還未完全消散。

而某人更是連襯衣扣子都扣錯了。

恐怕柳菲菲料理的不隻是雞湯吧。

想到這些，宋吟瞬間心如死灰，加上傷口實在痛得不行，臉上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幾分痛苦。

一旁的柳菲菲看在眼裏，還以為自己終於勾起了她的嫉妒，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

宋吟懶得搭理，幹脆閉上眼睛。

謝城卻喋喋不休解釋，一副不求得她的原諒不罷休的架勢。

醫生實在看不過去，冷著臉嘲諷道：“簽字的時候找不著人，這會兒道歉有什麼用？”

“我......”謝城自覺理虧，張了張嘴還想要解釋，結果卻聽到宋吟虛弱的聲音。

“你們先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

宋吟說罷連看都沒再看兩人一眼，緩緩合上了眼睛。

父子倆見狀隻能悻悻地離開。

宋吟長舒一口氣，隻覺得周遭終於安靜。

可沒一會兒，耳邊便又響起了高跟鞋叩擊地麵的聲音。

“喲，城裏人就是不一樣，都這樣了，還有心思睡覺。”

“我要是你啊，八成傷心得都不想活了。”

“畢竟你的老公和兒子在地震時全都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救我，被愛情和親情雙雙拋棄的人生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柳菲菲雙手抱在胸前，薄唇微勾，言語間滿是嘲諷，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宋吟被聒噪得頭疼，忍不住皺眉，眼神卻平靜得很：“是嗎？那在外麵勾三搭四，還死活生不出孩子，被自己老公一天三頓打的人豈不是更該死？”

“你......你怎麼知道？”

“誰......誰告訴你的？”

拚命掩藏的秘密被揭穿，柳菲菲瞬間暴跳如雷，眼睛狠狠瞪大，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你說謝城要是知道了你在西北發生過的所有事情，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處處護著你？”

眼見女人憤怒得幾乎發瘋，宋吟眉梢抬起，露出一抹笑，淡淡道。

“不準告訴他，聽見沒有？不然我就......”

聞言，柳菲菲嚇得身子猛地一顫，緊接著露出凶神惡煞的表情，上前兩步掐住宋吟的脖子狠聲威脅。

與此同時，門外響起一陣熟悉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