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居。
虞婧抱著暖爐,慢悠悠地開口,“寶珠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蘅蕪輕聲回道,“按理來說也該回來了,小姐別擔心,等會奴婢就出去找找。”
蘅蕪與寶珠一樣,都是從小跟在身邊長大的,隻不過蘅蕪為人沉默寡言,便一直沒那麼得虞婧寵愛。
還是從謝鈺府中回來後,才被重新提拔到身邊來伺候。
虞婧眼神中閃過嘲諷。
寶珠現下和誰待在一起,她心知肚明。
既然她們想要演一出大戲,她也樂的配合——
有些東西,也該拿回來了。
蘅蕪話剛落下,寶珠便低垂著頭出現在院門口。
虞婧漫不經心瞧著自己指尖豆蔻,語氣隨意,“不是讓你去拿些暖炭,怎麼弄到這時候。”
寶珠恭敬回答,“奴婢這幾日夜裏摘抄佛經,休息不夠,實在是有些站不住,今日不小心暈了過去。”
“還是多虧了王總管將奴婢送回來。”
她神情滴水不漏,臉色蒼白。
虞婧抬眸,視線落在她臉上,“你這是在埋怨我讓你抄佛經?”
寶珠連忙跪在地上,“奴婢不敢。”
虞婧站起身來,將手搭在蘅蕪臂彎。
“不敢就好,等會將你抄寫的這些佛經,全都送到我屋子裏來。”
她眼中含笑,一字一頓,“我要親自查閱。”
“是。”
等虞婧走了以後,寶珠才緩緩抬頭,眼中閃過恨意。
她從小就伺候在小姐身邊,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如今是個冒牌貨就算了,還因為不順心日日罰她抄佛經,如此苛責,真真是一點兒也比不過二小姐!
也難怪夫人讓她幫忙盯著…
想著這些,她攥緊了袖袋中的東西。
她不仁,就別怪自己不義!
*
攬月閣。
隻聽說虞昭月染了風寒,病了幾日,愈發嚴重起來。
到最後甚至連床榻都下不了。
虞季安心疼妹妹,隻差將整個京州的醫師全找過去了,病情卻也總不見好轉。
虞昭月躺在榻上,小臉青白虛弱,攥著虞季安的衣袖。
“兄長,為何姐姐一次也沒有來看過我,是否心中還在怨恨…”
話沒說完,又咳嗽起來。
虞季安拍著她的肩頭安撫,開口問身邊伺候的人,“虞婧當真一次都沒有來過?”
丫鬟驚蟄畢恭畢敬回答,“啟稟公子,大小姐的確一次都沒來過。”
虞昭月模樣落魄:“許是有事耽擱了也說不準。”
虞季安聽到這話,臉上不悅更為明顯,“她整日呆在府中,能有什麼事情耽擱?”
分明就是心有不滿,不願意過來罷了,容人肚量未免太小!
這時,小廝來報,說是許醫師來了。
虞季安找遍京州名醫也沒有法子,聽說這許醫師會奇門遁甲之術,便想著死馬當做活馬醫。
隻見許醫師仔細查看一番後,神情越發嚴峻起來。
虞季安心焦的很,語氣催促,“大師可是看出什麼了?”
許醫師眯著眼睛,高深莫測。詢問道,“二小姐近期可是得罪了什麼人?”
驚蟄跪在地上,“我家小姐回來不久,脾氣性子極好,府外也不認識個幾個人,沒有得罪過旁人之說,大師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許醫師摸著胡子搖頭,言之鑿鑿,“二小姐眉間含凶煞,臉色青浮,這是遭人下了厭勝之術啊。”
虞季安不可置信,“這怎麼可能。”
巫蠱被陛下明令禁止,誰有這樣的膽量!
驚蟄像是想到什麼,神情驚恐,“難不成...難不成是大小姐——”
虞昭月整個人虛弱得直咳嗽,卻還是為虞婧解釋。
“住嘴,姐姐心中雖然不喜歡我,但絕不至於做這般想讓我尋死的勾當,不得胡言。”
驚蟄猛的磕頭,整個人微微戰栗著。
“奴婢沒有胡言,前幾日碰見大小姐身邊伺候的寶珠,就總覺得她鬼鬼祟祟的,瞧見奴婢便躲,定然有妖。”
“況且小姐待人溫和,除了大小姐,還有誰會做這樣的事情來害小姐。”
驚蟄跪到虞季安麵前,聲音哽咽,“公子,我家小姐不愛計較,可如今大小姐分明就算想將我們家小姐逼死啊!”
虞昭月輕斥一聲,“夠了,無憑無據,我相信姐姐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
虞季安臉色更沉。
“她這樣的人,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許醫師在一旁慢悠悠開口,“想要知道這背後之人也不難,那醃糟物,背後之人定然是隨身放著的,隻要一探便知。”
虞季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沉著聲音道,“來人,去將虞婧找過來,去寒水居給我仔仔細細的搜。”
頓了頓,又接著道,“還有,她身邊的那個丫鬟也找來,重刑之下,我就不信撬開她的嘴!”
虞昭月眼眶有些發紅,“兄長,我不願意讓你和姐姐之間因為我的事情再生矛盾。”
看著這個妹妹,他心疼更甚。
“昭月,你單純善良不願計較,可有的人永遠都不會領情。”
若真是虞婧,這次即便母親出麵護著,他也絕不會輕易饒過。
虞婧被喊過去前,還慢悠悠地給自己點著唇脂。
“兄長可說是什麼事情?”
菱花鏡中,少女杏眼桃腮,眉間一點朱砂添俏,一襲綠色大氅更是襯托的她肌膚勝雪。
寶珠不敢抬眼去看她。
“這個倒是沒說,估摸著是想要緩和小姐和二小姐之間關係吧。”
虞婧起身,哦了一聲,“那你隨我一起過去。”
寶珠連忙跪在地上,“二小姐本就病著,奴婢身子又不好,若是再衝撞了二小姐,恐怕不好。”
虞婧似笑非笑,“你說的有道理。”
她扶了扶發簪,朝攬月閣過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寶珠抬起眸子,眼中閃過一抹得意。
有小廝過來,朝她開口,“寶珠姑娘,公子請您過去一趟。”
*
到了攬月閣。
周圍的布置還是從前的模樣,隻是有些東西早就已經物是人非。
虞婧語氣輕飄飄的,“好端端的,兄長找我來是打算做什麼?”
虞季安語氣不耐,“昭月病了這麼久,你一次都沒有來看過,有你這麼做姐姐的嗎?”
虞婧不以為意。
“兄長又不是第一日知道我和她之間關係不合。”
虞季安指著她斥責,“巧舌如簧!”
虞昭月蒼白著臉色在一旁拉著他的衣袖,“兄長,姐姐不願意來也沒事,我不怪她。”
她想坐起身來,整個人卻突然咳的停不下來。
拿出帕子掩住,竟是一絲殷紅。
虞季安看到那絲殷紅,心中慌亂更盛。
又看著站在一旁事不關己的虞婧,怒氣當即上湧。
一把將桌案上的東西全都掀翻在地,一片狼藉。
他語氣威脅,“昭月若是出事,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有小廝急匆匆上前,將一個木盒遞給他,又在他耳旁細語一番。
虞季安越聽臉色就越難看。
站起身來,周身氣息陰冷,目光直直看向虞婧。
“你心思歹毒不正,做了這樣的錯事,還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虞婧絲毫不怵,與他對視,“敢問兄長,我又做了什麼錯事?”
“還裝!”
虞季安再也壓抑不住,聲音怒不可竭。
“睜大你的眼睛瞧瞧,這是什麼!”
他猛得將木盒摔出,碎木濺到了虞婧腳邊,裏麵的東西露了出來。
赫然是一個紮著許多銀針的血符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