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桃枝死死地盯著渾身紅得嚇人,唯有嘴唇煞白的蕭銘淵,似乎是想在他臉上找到那麼幾分舊情。
可蕭銘淵隻又說了句:“蘇家家大業大,希望蘇小姐一諾千金,二十杯,五萬。”
蘇桃枝冷笑:“我既然說了給錢,那就一定給,不像某人說話不算數。”
她找人拿來五萬現金,直接甩到了蕭銘淵身上。
這些錢沒捆實,直接散了一地。
蘇桃枝滿眼戲謔:“你的錢,撿吧。”
這簡直就是侮辱人。
蘇桃枝眼中滿是意味深長,她很想知道,一向驕傲的蕭銘淵會怎麼做。
可她不知道的是,蕭銘淵渾身的傲骨,早在大半年前就被人打斷了。
罪魁禍首,就是在一旁看戲的顧傲宇。
頂著所有人看好戲的目光,蕭銘淵強忍著吐意蹲下身,一張一張地撿著地上的紅票子。
“蕭銘淵這是瘋了?再怎麼好歹也是高材生一個,去送花就算了,讓他撿錢他還真跟狗一樣的去撿?”
“蘇小姐說的沒錯,他就是個貪財的人,看他剛才喝酒那興奮勁,要不是實在喝不下了,估計他能喝到一百杯拿五十萬。”
“當初如果他再堅持堅持,說不定現在跟蘇桃枝結婚的就是他了,何必為了五萬在這裏喝酒?真是鼠目寸光。”
在昔日同窗的嘲弄聲中,蕭銘淵將地上的紅票子悉數清點完畢。
他站起身,身形搖晃道:“蘇小姐大方,多謝蘇小姐,祝蘇小姐家庭美滿。”
說完他轉身略顯踉蹌的往外走去。
因為醉酒的緣故,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右腿似乎比左腿短了那麼一小截。
就連緊盯著他的背影的蘇桃枝也一樣。
“蕭銘淵,隨禮五萬。”
一出大堂,蕭銘淵就把才到手的錢放在了門口的禮金台上。
記賬的愣了一下,方才裏麵的鬧劇她也隱約看到了。
隻是她沒想到,這個眾人口中貪財的男人,居然會將那五萬全拿來隨禮。
“這......您不進去吃飯,也隨禮嗎?”
蕭銘淵擺擺手,轉身離開,找了個綠化帶大吐特吐。
“這酒,怎麼這麼苦啊......”
喝了酒,今天也沒法繼續送花了。
蕭銘淵請了假,喊人來騎走三輪車,自己則是坐著公交回了家。
城郊的破落棚屋裏。
下午陽光正好,奶奶正坐在床上看窗外的景色。
“奶奶,我回來了。”
奶奶微微偏頭,見到是他頓時滿臉笑意。
“銘銘回來了,今天有沒有好好讀書?”
蕭銘淵鼻頭一酸,半跪在床前:“當然有,奶奶餓了吧?我給你弄飯吃。”
“好。”
一年多前,剛畢業沒兩年的蕭銘淵確診了三級膠質瘤。
治療費用高昂不說,預後也非常差,哪怕是花天價切除腫瘤,也有極高的複發可能性。
就連醫生都說不出勸他繼續治療的話來。
就在蕭銘淵想著怎麼跟蘇桃枝說這事的時候,蘇父蘇興國找上了門。
他沒想到,相處了快二十年的女友,居然是江市蘇家失散多年的女兒。
“桃枝注定是要繼承我蘇家的,你們的情況我也了解,我希望你能夠為桃枝考慮考慮。”
“你的病就算是砸一千萬下去也治不好,你奶奶還要生活,五十萬,足夠你安排她的餘生。”
“以後我不希望在桃枝身邊看到你的存在,明白?”
蕭銘淵收下了那五十萬,拖黑了蘇桃枝。
他不知道蘇興國是怎麼跟蘇桃枝說的,總歸沒有半句好話,不然今天蘇桃枝不會是那個態度。
蕭銘淵沒用那五十萬,而是將錢捐給了蘇桃枝從小生活的孤兒院。
以蘇桃枝的名義。
他的奶奶,他自己來負責。
醫生說他還有兩到三年的壽命,蕭銘淵手上有三十萬存款,是大學時兼職攢下來的。
再攢個十萬二十萬,給奶奶安排個性價比高點的養老院,住個十年應該沒問題。
為此蕭銘淵在自己的吃穿住上省到了極點。
唯獨對奶奶不是。
“奶奶,吃麵了。”
軟爛的排骨蔬菜麵,還特地臥了個蛋,就為了給奶奶補充營養。
奶奶看了看麵,又看了看他:“銘銘,你怎麼不吃?”
蕭銘淵搪塞著:“奶奶,我今天在學校吃過了,你吃吧。”
預算不足,他吃點奶奶剩的就行了。
看著奶奶略顯得狼吞虎咽的模樣,蕭銘淵心裏酸澀。
奶奶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也許有一天,對方會連他都認不出來。
不過他馬上就是要死的人了,忘記了也許是件好事。
隔天,蕭銘淵好不容易酒醒,到花店卻收到了個噩耗。
“抱歉,有人放了話不讓你繼續幹了......工資我一分都不會少你的,你走吧。”
花店老板娘眼神躲閃:“你知道的,我這也是小本生意,你就當是行行好......”
話沒說完,蕭銘淵就點頭:“好。”
他拿錢離開,卻又為工作犯了難。
一年了,他白天送花,晚上擺地攤做兼職,周末做日結,都隻攢下來了六七萬。
蕭銘淵想多賺點錢,可他的體力不允許。
時不時的頭痛、惡心、沒來由的忽然反應遲鈍,加上受過傷的右腿,已經剝削掉了他大半的勞動力。
能賺錢的腦力勞動工作,他再也無法從事。
體力勞動能賺到的錢是有限的,體力也是有限的。
可沒辦法,手停口停。
蕭銘淵隻能從日結群裏找了個搬運的工作。
地點在江市最繁華的帝豪酒吧。
這裏往來的都是貴客,卡座低消都要五千,更別提包房。
據說在這裏做得好的陪酒少爺公主,一天收入幾十萬也不是沒可能。
不過喧鬧繁華都是他們的,與蕭銘淵無關。
“你們仔細點,這些酒動輒上萬,摔了你們可賠不起。”
經理吆喝著指揮日結工搬酒。
蕭銘淵賣著力氣吃力地搬著,渾身都出了層薄汗,兩腿的不平衡愈發明顯。
經理掃他一眼:“這回的中介怎麼回事?怎麼什麼跛腿蔫雞都往我這送?”
蕭銘淵不說話,隻低頭幹活。
經理依舊不依不饒:“嗬,都是些便宜貨色,話都不知道回,老子這一箱酒都能買你們一條命!搬快點!”
說著他踢了蕭銘淵一腳。
蕭銘淵本就右腿有傷,手上又抱著重物,挨了他這一腳直接沒站穩。
刺耳的破碎聲響起,酒香頓時飄滿整個走廊。
經理麵色鐵青:“好!好你個跛腿蔫雞,蘇家的酒你也敢摔,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