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5年,初冬。
一身白大褂的孟翩然敲了敲門,走進支書辦公室。
“報告,我想開一份結婚申請。”
楊支書認出這是賀營長的未婚妻,笑嗬嗬祝賀:“小孟醫生好事將近,到時候記得讓我們沾沾喜氣。”
孟翩然點頭笑了笑。
拿回的結婚申請上,男方姓名一欄,她寫下的卻不是賀昭朗三個字。
的確是好事將近,但孟翩然的新郎不是她心心念念的賀昭朗,而是遠在首都素未謀麵的聯姻對象。
她寫完申請,小心收進抽屜最深處。
看到那裏還放著她替賀昭朗攢的三百塊錢彩禮,孟翩然杏眸一黯,唇邊扯開苦澀弧度。
所有人都知道,軍醫孟翩然和賀營長一個月後要結婚了。
可就在昨天,她拿著自己這三年攢下的三百塊,想提前交給賀昭朗讓他用作彩禮來娶她時,卻聽到屋裏賀昭朗摟著程安安低哄。
“婚宴當天,我陪你去省城逛公園,吃糖葫蘆看電影,你想讓我做什麼都行。”
程安安撒嬌的聲音傳出來:“嫂子會生氣的吧?”
賀昭朗的嗓音透著漫不經心:“她一心想嫁給我,就算我逃掉婚宴也沒什麼,再說又不是不回來了。”
孟翩然這才知道,原來就在她滿心歡喜期待著要嫁給他的時候,賀昭朗正計劃著一場浪漫無比的逃婚。
他要和幹妹妹程安安一起,度過“程安安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的最後一天。
程安安埋在他懷裏委屈又哭又笑:“一個月之後,我就不是哥哥心裏最重要的人了,所以剩下的這段時間裏,我要哥哥完全屬於我。”
賀昭朗的聲音是孟翩然從未聽過的溫柔堅定。
“不,即使結婚了,你在哥眼裏永遠排第一。”
孟翩然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失魂落魄離開的。
她和賀昭朗早早就定了親,為了他,她才來到這處偏遠軍區當軍醫。
賀昭朗當時很心疼,粗礪大掌摩挲著她的長發,承諾說一定會娶她。
他們是軍區裏最令人羨慕的一對,直到前不久,賀昭朗老家的幹妹妹程安安過來投奔他。
程家對賀家有恩,從小兩人就認了兄妹。
程家父母過世前,更是把女兒托付給了賀昭朗。
孟翩然初見程安安,滿以為自己將來可以有個親切可愛的小姑子作伴,打心眼裏高興。
可就在第二天,衛生站裏,她給生病的程安安打完針,程安安回去偷偷哭紅了眼。
“昭朗哥,嫂子是不是不喜歡我?她紮針的力氣好大,我好疼。”
孟翩然被賀昭朗踢開門時一臉錯愕。
他臉上滿是慍怒:“翩然,你的醫德呢?安安是我妹妹,你吃醋也該有點分寸!”
程安安的小手被賀昭朗握著,從衛生站離開時分明還光滑白淨的手背不知何時變得又紅又腫,針口還滲著血。
即便有護士替孟翩然作證,賀昭朗還是不信她。
最後是程安安善解人意地勸著:“嫂子可能不是故意的,我沒事,昭朗哥你就別怪嫂子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發生了太多次。
孟翩然從說服自己體諒,到已經習慣了但凡是涉及到程安安的事,她在賀昭朗這裏就永遠隻能被誤解、忽視。
昨天聽到的對話,隻是讓她死心的最後一根稻草。
孟翩然無聲低喃著,賀昭朗,我累了。
於是當晚上接到家裏打來的電話時,她一反常態,沒有裝作自己在這裏過得多好、多幸福,為嫁給賀昭朗的事做鋪墊。
反而噙著淚光,答應了家人提起的聯姻。
“我明天就去打報告,下個月,我會帶著戶籍回家結婚,不會留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