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綿綿埋在了媽媽嫁給穆叔叔之前,我們住的房子裏。
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隻有鐘點工偶爾會上門打掃,桃花落滿了整個院子,也蓋住了綿綿小小的墳墓。
我在這裏站了很久,夕陽的萬丈光輝將萬物塗抹成橘紅色,又被夜晚一點一點吞噬。
我想,也許我該往前走了。
這時候,手機震動起來,是媽媽打來的電話。
“阿月,你真的決定好了?特效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問世,萬一......”
我扯了扯嘴唇:“我想好了,媽媽,就算不同意冷凍,我也隻有一年可以活了呀。”
媽媽有些不忍:“可不去的話,你至少還有一年的時間可以......唉,既然你決定了,媽媽也不會違背你的意願。”
“隻是,這件事為什麼不告訴你哥?”
我淡淡道:“因為哥哥知道了,肯定會很傷心的呀,所以我想親自和他說,媽媽千萬別提前告訴他啊。”
騙人的。
我心想,我現在撒謊都不會臉紅了呀,江中月,你果然不是什麼好孩子。
我根本就沒有打算把這件事告訴穆西海。
告訴了又能怎麼樣?他早就厭惡我了,知道了也不會有任何憐惜,說不定還會覺得我活該。
我這一去不知道多少年,或許一別就是永遠。
穆西海應該會覺得很輕鬆吧,我再也不會糾纏他了。
回到穆家後,我整理好資料,發給醫生,並提交了成為冷凍病患的申請。
再下樓時,竟然看到了淩繪心。
她坐在穆西海的懷裏,見到我便笑著道:“阿月,你竟然真的把那隻貓送走了啊?”
“西海也真是的,怎麼能這麼對妹妹呢,我聽說那隻貓可是......”
不等她說完,我便淡淡道:“嗯,送走了。”
“嫂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我無所謂。”
穆西海目光微動,看著我的目光中染上了幾分不解。
畢竟在他眼中,我對於綿綿的事情非常執拗,怎麼說都不願意把貓送走,一提這事就大哭大鬧。
而且,我剛剛竟然開口喊了“嫂子”。
穆西海莫名有些胸悶,他冷聲道:“如果你早這麼懂事,也不會挨那一巴掌。”
我已經懶得與他爭辯,隻是點了點頭:“哥哥說得對,都是我不懂事。”
明明我已經低頭認錯,穆西海的臉色卻變得更差了,連淩繪心都察覺到了不對,沒敢再出聲。
我坐下來,與他們一同吃了這頓晚飯。
或許是口中的滋味太過苦澀,不管是什麼食物,都變得難以下咽。
我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草草吃完,然後回了自己的房間。
既然決定要離開,那我就絕不會再拖泥帶水,要將自己在這裏留下的一切痕跡都清除幹淨。
曾經穆西海送給我的那些東西,都被我裝進了垃圾袋,打包好放在一邊。
最後,我將目光放在了牆上的大尺寸照片上。
那是我高中畢業時,穆西海代替父母去學校參加畢業典禮,與我和同學們一起拍下的畢業照。
照片上,我摟著他的胳膊,笑得燦爛無比。
那時候他是怎麼說的來著?
“我們的阿月終於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但不管你多大年齡,哥哥都永遠是你的依靠。”
隻可惜記憶中的聲音猶未散去,照片也還沒泛黃,兩人之間的感情卻先支離破碎,埋葬在舊日的餘燼中。
我看了許久,最後將相片取下來,剪成了碎片,一並塞入垃圾袋中。
夜色已深,我拎著垃圾袋下樓,卻迎麵撞上了穆西海。
他看著我手中提著的袋子,皺眉道:“大半夜的你去扔什麼?”
我平靜地答道:“一些沒用的垃圾而已。”
穆西海莫名覺得有些不適應,他習慣了我嬌俏活潑的模樣,還是第一次見到我對他如此冷漠。
如今這樣,仿佛完全不在意他了似的。
穆西海定了定心神,開口道:“明天是繪心的生日,我打算帶她去我的俱樂部和大家認識認識,你也一起吧。”
我呼吸一滯。
穆西海少年時就喜歡摩托,大學畢業後更是和同學組建了一個俱樂部,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約好去一起賽車。
以前他偶爾會帶我去,和俱樂部的成員都混熟了。
那些兄弟會戲謔地稱呼我為“穆西海家的小妹妹”,他們說,我是穆西海唯一一個會帶到俱樂部來的女孩子。
我曾經也為此感到高興,我以為我對他來說是特殊的存在。
而現在,淩繪心也要享有這份殊榮了。
我沉默了片刻,然後道:“好啊。”
反正,都已經和我沒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