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美人(二)
1
陸一楠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個聶先生似是知道她不喜束縛,給她準備的幾套衣服都是男裝,質地雖不是太好,但也不至於太差,而且包裹裏還放著一包沉甸甸的碎銀子。沒想到,他看起來冷冰冰的,還是蠻細心的嘛!
想起在現代的時候,工作太忙,幾乎天天出現場,她還沒有好好享受生活,這下穿到了這個地方,不再受人管轄,還有人給錢花,自己一定要好好享受一番。
對於吸慣了霧霾的陸一楠來說,這未經汙染的空氣就是黃金。她恨不得灌幾罐,等將來回去的時候,高價賣出去。
一想到回去,陸一楠有些失落,在21世紀,她是個孤兒,穿到這裏以後,她還是孤家寡人一個,陸一楠歎了口氣,她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一路吃喝玩樂,陸一楠終於在幾天後到了涼州城,與曆史上的涼州不同,這裏的涼州城極其繁華,各種秦樓楚館林立,頗有明末時候秦淮河畔的感覺。
陸一楠在現代的時候,有時沒有案子,會被指派給別的組出外勤,她“有幸”跟掃黃組出去過幾次,自然也見識過現代那些歌舞廳,娛樂城之類的地方,到處烏煙瘴氣,腐敗至極。
倒是這涼州城的青樓,她聽說,裏麵的姑娘不但貌若天仙,而且個個會吟詩作對,唱曲撫琴,她決定去長長見識。
一邁進涼州城最大的青樓“天香樓”,陸一楠就不得不感歎,看慣了整容臉,果然還是純天然的看著舒服。
一位老鴇模樣的中年女人迎上來,笑得滿臉堆花,“公子是喝茶還是聽曲兒?”
陸一楠摸出一枚銀錠塞到老鴇手裏,“老板,一壺碧螺春,我在樓下聽曲兒就行。”
話音剛落,又一枚銀錠飛進老鴇懷裏,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一起的,找個清靜的房間,把你們這裏的頭牌叫來。”
陸一楠不悅地回頭,卻見身後站著兩位熟人。
老鴇看了看手裏的銀子,滿臉堆笑,“可是趕巧了,城中名媛(yuàn)琴操姑娘今日首次在天香樓掛牌,幾位有福了。”
三人一起到包廂落座,陸一楠冷嗤,“果然男兒本色。”
任之初嘿嘿一笑,“義兄說要來長長見識。”
陸一楠看著對麵正襟危坐的聶其軒,“二位這代天巡狩,可好生自在啊!”
聶其軒並不在意她的冷嘲熱諷,悠哉地自斟自飲,掃了她一眼,“陸姑娘來這種地方,莫非……”
陸一楠被他盯得不自在,忙輕咳了一聲,“本姑娘是來長長見識的,這麼多純天然的美女可不多見。”
聶其軒卻是勾唇一笑。
一旁被忽視的任之初一臉迷茫,看著自家義兄,疑惑道:“義兄,純天然一詞何解?”
聶其軒看了陸一楠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即開口道:“純天然的意思,就是書裏說的肌膚勝雪,膚如凝脂,也就是長得漂亮的意思。”
任之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陸一楠悄悄衝聶其軒豎起了大拇指,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她誰都不服,就服聶其軒。
2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門口就傳來輕輕的扣門聲,陸一楠抬眼看去,饒是她一個女人,都看得呆了呆。
隻見來人一張小巧的瓜子臉上,一雙水眸顧盼流連,鼻如懸膽,口若櫻桃,一襲水藍色紗裙,襯得她好似月宮仙子一般。
三人之中,隻有聶其軒還算淡定,他嫌棄地瞥了一眼看呆了的兩人,輕咳一聲,“陸……公子,阿初這樣也就罷了,怎麼連你這見過世麵的人,也被這姑娘的美貌所吸引了呢?”
陸一楠尷尬地回神,嗬嗬一笑,“聶先生不覺得秀色可餐嗎?”
聶其軒抿了一口茶,“在我眼裏,美與醜不過隻是皮囊而已。”
美女蓮步輕移,進到屋裏,微微福了福身,便坐在一旁的矮凳上調試好了琴弦,素手一挑,美妙的琴音便流瀉而出。
美女彈完琴,起身,又是福了福身,開口,聲音宛若天籟,“奴家琴操,多謝各位公子抬愛。”
任之初站起身,“姑娘可會作詩?”
琴操微微點頭,“略知一二。”
任之初眼神一亮,“那我們就玩個遊戲,飛花令如何?”
陸一楠,聶其軒:“不會!”
任之初:“……”
琴操微微一笑,“琴操願意奉陪。”
眼見那二人對詩對地暢快,陸一楠扯了扯聶其軒的衣袖,悄聲道:“那個書呆子,是怎麼當上的大理寺少卿?皇帝竟然還派他代天巡狩。”
聶其軒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想不通。
陸一楠疑惑地看著聶其軒,這個男人,真的隻是任之初的義兄兼跟班嗎?他的身上,似乎藏著什麼秘密。
3
事實證明,陸一楠實在不是個風雅的人。
任之初奉皇命代天巡狩,白天的時候在縣城裏體察民情,到了晚上,便會約著陸一楠和聶其軒一起去找琴操,或是遊湖,或是賞燈。
任之初與琴操一見如故,二人又都滿腹才學,往往他們對詩的時候,陸一楠和聶其軒隻有大眼瞪小眼的份。
陸一楠也實在想離開,可是自己身上的銀子,早在聽任之初講述琴操的悲慘身世的時候都塞給了琴操,這下自己手裏一文錢都沒有了,她也不好意思厚著臉皮朝聶其軒伸手,畢竟,他們也不是很熟。
“嘿,帥哥,這是怎麼了?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陸一楠一進屋,便看見任之初支著下巴,盯著桌麵在發呆,一拍桌子,嚇了任之初一跳。
任之初捂著胸口,一邊順氣,一邊哀歎,“我和琴操約好了,咱們在涼州這段時間,她會一直陪著咱們的,可一連三天,我去天香樓找她,卻沒有她的蹤影。老鴇說她雖是賤籍,卻並沒有賣身,隻是在天香樓掛牌子唱個曲兒而已,她也不知道琴操去了哪裏。”
陸一楠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把玩著茶杯,這是禦賜的茶具,任之初這廝,別看呆呆的,但是潔癖嚴重,從不用外邊的東西。
陸一楠心裏想著,若是能把這套茶具帶回現代就好了,這樣,她也許會為中國曆史做出巨大貢獻了。
任之初看著陸一楠臉上猥瑣的笑容,不禁打了個冷顫。
“阿楠,你在想什麼?”
“咳咳,”陸一楠趕緊正襟危坐,一本正經道:“你可以拿出你欽差大人的威嚴,這樣老鴇就會說實話了。”
“不可不可,”任之初連連擺手,“本朝律法明文規定,在朝官員不能踏足風月場所。”
“那你還……”
“琴操姑娘實在可憐,而且才華橫溢,雖然身份卑賤,卻出淤泥而不染……”
陸一楠忙擺手,“說重點。”
任之初兩手交握,囁嚅道:“我想,為她翻案。”
陸一楠挑眉,“你看上她了?”
任之初連連搖頭,“不,沒有,我隻是可憐她的身世。”
“唉!你們這裏的女子也是可憐,動不動就為奴為妓,女人有什麼錯,都是男人權力傾軋下的犧牲品罷了。”
陸一楠話音剛落,房門就被人推開,驚地二人趕忙站起身,待看清進來的人是聶其軒時,任之初連忙迎上去,“義兄,怎麼了?”
義兄一向穩重,可從沒有這樣過。
“縣衙接到報案,在一戶農家的井裏發現了一具女屍。”
一聽說屍體,陸一楠眼冒精光,她上前兩步,抓住聶其軒的衣袖,“然後呢?”
聶其軒臉色很不好,“我去看了,死者,是琴操。”
“什麼?”陸一楠一下攥緊了聶其軒的衣袖,衝他使了個眼色,“你沒開玩笑吧?”
聶其軒卻像沒看見一樣,直直地看著任之初,“阿初,是真的,雖然,屍體已經泡得不成樣子,但我可以肯定,那就是她。縣衙仵作驗屍之後,確認是自殺。”
陸一楠鬆開聶其軒,拉著任之初,“走,我們去看看。”
4
屍體已經被拉回了縣衙,仵作驗過之後,確認是溺死,且並無任何疑點,縣令著師爺錄入案卷之後,便指揮著衙役要把屍體拉去義莊跟原來那些無主的屍體集中火化。
陸一楠三人到的時候,衙役正要把屍體裝車。
“住手!”任之初一改往日溫潤的性子,大喝一聲,隨即推開幾個衙役,急切地要拉開屍體上覆蓋的白布,似是要證實,那個人並不是前幾日與他吟詩作對的女子。
可任之初的手剛剛碰到白布,便被人喝止,“大膽,什麼人,竟敢阻撓公差?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
還未等縣衙的人有什麼動作,聶其軒便掏出一塊金牌,扔在縣令懷裏,“欽差大人在此,我看誰敢動手!”
縣令拿起金牌一看,連忙跪地,高呼萬歲。
任之初卻並未理他,徑直拉開白布,當熟悉的麵容映入眼簾,任之初不禁後退了兩步,“義兄,阿楠,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