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笑了,仿佛看見熟人似的,怯意一點也沒了,一板一眼認真說:“我叫小瑜,姐姐。”
“小瑜?名字真好聽。”衛以染撫著小瑜的小臉蛋,反倒貪戀起這肉中帶刺的觸感來。
小瑜由著她摸,又問:“姐姐,你也來陳大伯家裏吃飯嗎?”
“對,你呢?”
“我也來他家吃飯。”
“你一個人?怎麼沒人陪你來?”
衛以染掃了一圈,確定是小瑜一個人。雖說她是在自己村子,可到底隻是個六七歲大小的孩子,萬一跑丟了怎麼辦?
她正擔心,小瑜卻主動拉著她的手,帶她往前走了幾米,指著老陳家隔壁縮進去一截的大門說:“我家就在這裏。”
衛以染順著她手指方向看過去,看到一處破舊的木門,又掃了一眼房子的全貌,想起剛剛觸碰小瑜臉蛋摸到的薄繭,莫名感覺心酸。
小瑜卻笑的天真,說:“姐姐,你還沒告訴我叫什麼?”
衛以染蹲在地上,告訴她:“我叫衛以染。”
“染染姐姐——”小瑜甜甜喊了一聲,“小洲哥哥今天會來嗎?”
“應該會來,他和孟林哥上山了,顧媽媽說他們中午會回來。”
小瑜聽了這話,扯開衣服外套,費力從裏麵的衣兜裏掏出兩塊黑白相間的東西,抓著她的手,放進她手心,咧開嘴笑著說:“這是我給小洲哥哥留的巧克力,給染染姐姐你吃一塊,剩下一塊你能幫我給他嗎?”
衛以染拿起巧克力塞進嘴裏,立時皺起眉來,本想吐掉,可看著小瑜天真無邪的樣子,硬是將那東西咽了下去。
這應該是她吃過的最難吃的巧克力了,或者應該說根本不是巧克力,隻是個口感黏膩的劣質糖塊,除了過分的甜基本別無他味。
小瑜眼巴巴看著她把這巧克力吃完,忍不住舔起嘴來,推了推她的手,叮囑她:“染染姐姐,你一定要記著幫我給小洲哥哥哦~”
衛以染晃著手心的巧克力故意勾引小瑜:“你想吃嗎?”
小瑜點頭,很快又搖頭,說:“給小洲哥哥的,小瑜攢了很久,小瑜不能吃。”
衛以染受寵若驚,說:“那你還給我?這麼大方?”
“因為小瑜喜歡染染姐姐。”
衛以染一聽這話,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襲上心頭,拍著胸脯跟小瑜保證:“俗話說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軟,我吃了你的巧克力,一定幫你轉告衛以洲,使命必達!”
小瑜咯咯咯笑起來,衛以染被這笑聲感染了,跟著她一起傻笑,也不知笑什麼。
一輛黑色的皮卡車掀著灰塵一路開過來,在衛以染和小瑜站的空地旁邊停下,打斷了二人的笑。
小瑜看見汽車異常高興,拍著手又蹦又跳,像隻撒了歡的小兔子。
衛以染抬手撲騰了幾下空中的灰塵,定睛一看,車她熟。
可車裏副駕駛下來的女人她不熟。
女人燙了卷發,穿著風衣,牛仔褲,身形高挑纖瘦,不像村裏人做派。
衛以染還在思索女人的身份時,顧孟生也從車上下來,緊跟著從皮卡車鬥裏拎著個紅色的行李箱放在地上,才得空看她。
小瑜認識來人,笑著大叫:“小經姐姐,你回來了?”
陳經清冷的麵龐看見小瑜時瞬間浮起笑容,走過來抱起小瑜,捏著她的臉蛋,聲音一下子細軟了不少:“對呀,小瑜,好久不見,你想沒想姐姐?”
小瑜斬釘截鐵:“當然想!”
陳經斜睨著懷裏的小女孩,佯裝不滿,問:“那小瑜是想姐姐,還是想姐姐給你帶的好吃的?”
小瑜眼珠子咕嚕一轉,“都想!”
陳經捏著懷裏小女孩的鼻子,轉身跟顧孟生說:“阿生,我包裏有巧克力,給小瑜買的,你幫我拿一下。”
她這聲“阿生”喚的溫柔又親熱。
顧孟生十分配合,熟練地從掛在女人肩頭的包裏拿出兩塊巧克力,直接塞給小瑜,在她鼻子刮了一道,“吃吧。”
小瑜像抱著絕世珍寶一般,開心地大咧著嘴。
衛以染看著這宛若“一家三口”似的其樂融融的畫麵,打算撤走,誰知小瑜卻把她叫住:“染染姐姐,我有新的巧克力了,你要吃嗎?”
衛以染回頭看著小瑜說:“我不吃,都留給你。”說完繼續到大石頭上坐著曬太陽。
顧孟生提著行李箱,陳經抱著小瑜,三個人繞過她往老陳家走。
可剛走幾步,顧孟生突然回過頭叫她:“你不進去?”
衛以染搖頭。她自然要進去,但不打算和他們同行。
陳經這時候也回過頭,注意到衛以染,便問身邊的男人:“阿生,你們認識?”
“孟林同學的妹妹,來家裏玩。”
陳經點頭,表情卻耐人尋味,但也沒過多理會,抱著小瑜往家走,顧孟生拎著行李箱隨行在側。
老陳這會兒出來了,正忙活搬門口礙事的石凳子,陳經看見了,趕忙放下懷裏的人上去幫忙,帶著訓斥的口吻說:“爸,我都說了不讓你搬這些重的,你腰不好,萬一出事了怎麼辦?雇人來做就好了,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老陳看見女兒笑的合不攏嘴,什麼毛病都沒了似的,精神瞬間也足了。
顧孟生幫忙把石凳子搬到一邊,跟在陳經和老陳身後進了門。
小瑜沒進去,折返回去,陪衛以染坐在石頭上曬太陽。
顧孟生很快又從老陳家出來,走到停車的地方,從車裏搬下來幾遝啤酒,進了老陳家,沒一會兒又出來了,繼續搬東西,反複幾次,才將采購的東西搬完。
等搬完東西,最後一次他沒走,靠在車門上,從褲兜裏掏了根煙銜在嘴上,躬身打火,等煙著了,狠狠吸一口,煙霧沉浸肺腔,繼而從鼻腔和嘴唇悉數帶出。
這幾年他煙癮更重了。
原來他戒過一段時間,可後來出了那事,又吸上了,再戒就更難了。如今想起來,他幾乎都要忘了自己從什麼時候迷戀上這東西。
不遠處的石頭上,衛以染看了全程,小瑜也跟著看。
他們離的很近,間隔也就兩三米。可不巧,顧孟生站在上風口,衛以染和小瑜站在下風口,煙霧將將形成便隨風飄過來,嗆得石頭上兩人同時咳起來。等咳完,互相看著對方,異口同聲笑起來。
顧孟生被這笑聲驚動,抬眸掃過來,看見石頭上一大一小兩個人傻笑,沒理,扭回頭繼續抽煙。
兩人被嗆得沒轍,小瑜站起來,叉著腰衝顧孟生喊:“阿生叔,你走遠一些,嗆到我和染染姐姐了。”
顧孟生捏著煙夾在指尖,走過來,抬手在小瑜頭上囫圇了一把,問:“叫我什麼?”
“阿生叔。”小瑜頂認真,黑葡萄似的眼珠子骨碌碌轉個不停。
顧孟生一笑,指著旁邊的衛以染問:“那她呢?叫她什麼?”
“染染姐姐~”小瑜依舊答的認真。
顧孟生不悅地挑眉,吐了句臟的:“都他媽的差了輩了。”
小瑜不明所以,仰頭看著衛以染問:“染染姐姐,我叫的不對嗎?”
衛以染看了眼顧孟生,忍不住笑起來,坦言:“非常正確,按照城裏人的說法,他這年紀本來就能當你叔了。”
“你怎麼知道我什麼年紀?”顧孟生反問衛以染。
衛以染撅著嘴回懟他:“你的年紀又不是什麼國家機密,我怎麼不能知道?”
“那你說說,我什麼年紀?”
“我不說,你自己心裏有數。”
顧孟生黑著臉,叼著煙又吸了口。
衛以染皺起眉,站在石頭上,抬手在顧孟生胳膊上戳了戳,居高臨下訓斥他:“當著孩子的麵可不可以不要吸煙?”
顧孟生被她這話逗笑了,嘴角拉扯著,問她:“當著哪個孩子的麵?”
衛以染這才後知後覺,發覺話說的不妥,又補充道:“我是說,當著小孩子的麵不可以抽煙,小孩子吸二手煙不好。”
顧孟生卻反問:“你吸了就好?”
衛以染瞪眼看著他,“你明明知道我們吸了不好,為什麼還非要在我們麵前吸?”
顧孟生挑著嘴角,“你也可以離遠點,非要傻站在這兒?”
衛以染來勁兒了,跟他理論:“可這地方是我們先來的,你後麵來,就應該遷就我們呀~”
“對,阿生叔,你走遠一點。”小瑜也不甘示弱。
顧孟生看著眼前兩個,一人一副要活吃了他的天真樣子,逗她們:“怎麼,想以多欺少?”
“誒?你這話怎麼說?”衛以染從石頭上跳下來,與顧孟生麵對麵站著,“什麼叫以多欺少?我跟小瑜兩個人豎著摞起來沒你高,橫著疊起來沒你粗,怎麼欺負你?你欺負我們還差不多吧~”
小瑜也跟著從石頭上爬下來,站在衛以染身邊給她助威:“阿生叔,我要告訴村裏所有人,你欺負小孩,你是壞人!”
顧孟生舒服地靠在石頭上,掐了煙,揚著頭,擺出一副占山為王的得意樣子,看著地上站著的兩根小矮蔥,笑:“知道我是壞人還敢跟我對著幹?”
衛以染氣鼓鼓撅著嘴,瞪了石頭上的男人一眼,拉著小瑜,“走,我們去別的地方,這裏讓給他,我們不跟他玩。”
小瑜也朝著石頭上的男人“哼”了一聲,轉身跟著衛以染走。
陳經這時候走過來了,她在家裏沒找到顧孟生,出來尋人,誰知遠遠看見三個人有說有笑,心裏莫名不是滋味。
自從兩人關係斷了,顧孟生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對她笑過了。
陳經還是揚著溫柔的笑臉走過來,把小瑜叫住,問:“小瑜這是怎麼了?”
小瑜撲上去,指著石頭上的男人跟陳經告狀:“阿生叔欺負我和染染姐姐~”
陳經看了眼靠在石頭上的男人,捏著小瑜的臉蛋笑起來,“那我幫你教訓他?”
小瑜高興地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