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疑雲撥開，無七之恨

重華宮。

身後的厚重的大門關上了，好像也關上了柒玥對玄燁的期盼。

微弱的燈光下，紅色的大門，已經斑駁破敗。也是，不過是冷宮，內務府又怎麼會願意浪費銀錢在這上麵呢？

不僅大門，就是裏麵一排排的廂房，也是老舊，但也沒有破漏。

“小主，咱們以後真的要住這裏嗎？”落兮有些害怕的看了看四周，“這裏能住人嗎？”

“怎麼不能住人？”柒玥冷笑一聲，指了指一處，“你瞧，那裏不就住著人嗎？”

柒玥指的那一處，有著微弱的光線，這是冷宮，有人沒人都使人害怕。

柒玥剛要向前走，就被落兮攔住了，“小主，別去。”

落兮的聲音都抖了起來，因為害怕，就是手裏提著的燈籠也晃動的厲害。

“不去？那咱們是要在這裏站上一夜嗎？”柒玥看了看沒有星月的夜空，“怕是要下雨了呢。”

“那咱們還是去看看吧。”落兮一聽要淋雨，連忙改變了主意，“不過，小主在外麵等著，奴婢進去看看。”

兩人來到了有光線的門外，先是敲了敲門。

“誰啊？我睡下了，別來擾我。”裏麵傳出一聲好聽的女聲，卻也有些不耐煩。

“姐姐，我叫柒玥，有事想請你幫忙。”

“柒玥？”裏麵的人疑惑的反問了一句，“玥貴人？”

“姐姐知道我？”柒玥有些疑惑，這是冷宮，她不知道對方是何身份，對方卻知道她？

“嗬嗬，宮裏最受皇上寵愛的新妃嬪，玥貴人佟佳氏柒玥，誰人不知？”裏麵傳來一陣笑聲，“怎麼，玥貴人如今也落到進了冷宮的下場嗎？還是咱們那位皇上，又尋到了新的玩物？”

“你是誰？”落兮揚聲問了回去，“我們小主就是心情不好，來住幾天就回……”

“姐姐行行好，”柒玥攔住了落兮自己開了口，“就幫我們今晚住下吧，來日與姐姐做伴，也算是一種緣分。”

裏麵的人不再說話，但屋外的兩人聽見了裏麵的人起床翻箱倒櫃的聲音。

不一會兒，門打了開來，還沒待看清對方是什麼模樣，裏麵扔出來一床被子後，就又快速的關上了門。

“我臉上嚇人，就不出去見你了，也沒多餘的被子，你抱了這被子去隔壁柴房對付一晚上吧。”裏麵傳來的聲音，倒是溫柔了幾分。

“小主，這一床被子怎麼睡？”落兮看著一床被子，有些氣憤，“她這……”

“落兮，不可胡說，”柒玥警告了一句，然後揚聲對裏麵的人說道，“多謝姐姐了。”

裏麵的人不再說話，然後熄了燈。

柒玥自己抱著被子，帶著落兮往旁邊的房間走去，一推開門，就著落兮提著的燈籠，能看見房間裏麵堆滿了柴火和枯草。

想來，這就是那女人說的柴房了。

“小主，”落兮委屈的哭了出來，“我們就要住在這裏嗎？小主什麼時候受過這個委屈？皇上是不是太心狠了，他怎麼……”

“落兮！”柒玥語氣加重了一些，“若是你覺得這裏委屈，那就回清心堂，想來娘娘是願意看在我的麵子上收留你的。”

“小主，奴婢不是這個意思，”落兮哪裏願意走，“奴婢怎麼會一個人回去呢，奴婢隻是替小主委屈。”

“委屈是什麼？別人看見才有委屈，別人看不見，不過是自作自受。”柒玥將被子放在一旁，抓了枯草胡亂的鋪了起來，“有那時間委屈，還不如準備好睡覺。”

“是，小主歇著，奴婢來。”落兮將燈籠放下，也去拿了枯草鋪起來。

將就著鋪了一點兒地方，柒玥抱著被子坐在了枯草上麵。

“你一起來這裏坐著，”柒玥出言讓準備坐在地上的落兮過來，“那邊冷。”

“小主，這不好吧。”落兮看著那枯草鋪出來的一點點地方，有些拒絕。

那枯草並不多，鋪出來的地方哪裏夠兩個人睡。

“有什麼不好的，快過來。”柒玥沒想太多，落兮跟著她進了冷宮，她怎麼能把她撇開。

落兮不再言語，心下感動幾分，將燈籠放好，慢慢的挪到柒玥身邊，也坐在了枯草上麵。

柒玥將被子展開，分了一半給落兮，落兮不同意，又是推辭了幾下，落兮才少少的蓋了一點兒。

燈籠裏麵的蠟燭不多，還沒等兩人躺下，就滅了，柴房裏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啊！”柒玥嚇的尖叫了一聲。

“小主，莫怕，奴婢在呢。”落兮顧不得身份，連忙摟住了柒玥，“小主，你閉眼睡覺就好了。”

“我不要，好黑啊。”柒玥被這一室的黑暗嚇住，哪裏還有之前的冷靜。

突然一道閃電，亮了整個柴房，可不過轉瞬，便黑了下來。

“轟隆隆……轟隆隆！”幾聲雷聲隨之而來，然後大雨嘩嘩的下了起來。

“小主，下雨了，奴婢去把門關上。”剛剛進來的時候，因為悶熱，也沒有關門。

“落兮，你不要走。”柒玥連忙拉住落兮，不讓落兮去關門，“不要，不要去，黑，好黑。”

“好，好，好，奴婢不走。”落兮連忙安慰著柒玥，“小主莫怕。”

不能去關門，落兮有些擔憂的看向門口，看不見但能聽見，嘩嘩的雨聲，很大聲的傳進了耳朵裏，今晚，還能睡著嗎？

又一道閃電亮起，落兮猛然發現門口站了一個人，閃電消失的太快，落兮隻看見是一道白影。

嘴裏的尖叫堵在嗓子眼，不知道要怎麼喊出來！

那是人，還是鬼？

“落兮，”柒玥的手指抓的落兮胳膊好痛，“剛剛那是什麼？”

“奴婢……奴婢……”落兮也發抖起來，覺得這貓室的黑暗，連同門口的怪物，要把她們吞下。

“哈哈，”門口的“人”傳來笑聲，“原來冷靜從容的玥貴人，也是這麼膽小如鼠啊！”

“安佳氏無七！”

這個聲音，柒玥如何會忘？今天的事情，在她腦海裏過了無數遍，她不恨唐氏唐答應，不恨衛氏冬常在，最恨眼前這個看似柔弱，若不簡單的安佳氏無七無常在！

“還不錯，還能聽清我的聲音。”安佳氏無七走了進來，不再像白日那樣，自稱奴婢。

“你就是做鬼，我也能認得你。”許是恨意，柒玥忘記了黑暗帶給自己的恐懼，盯著安佳氏無七出聲的方向，咬牙切齒。

“你是等不到我做鬼了，”安佳氏無七語氣裏滿是開心，“你都進了冷宮，而我，還在鹹福宮做我的常在，皇上今日偏向我，說不定過幾日，就能晉我為貴人，或者為一宮的娘娘呢。”

“不可能！”落兮忍不住懟了一句，“皇上怎麼會喜歡你這個狐媚子！”

“狐媚子？我是皇上的女人，就算是狐媚子，那也是皇上喜歡。”

“你……”

“安佳氏無七，”柒玥拉住了落兮，“你覺得這樣來看我的笑話，就能讓我很難過嗎？不過是個名分，貴人也好，娘娘也好，我若是不在乎，你覺得你說那麼多，對我有影響嗎？”

“你！”安佳氏無七氣結，咬牙說道，“你真的不在乎？”

“在乎不在乎，都沒有必要。”柒玥話鋒一轉，問道，“不過，我倒是挺好奇，今日一局，你是如何做到的？”

“你怎麼知道是我？”安佳氏無七也不隱瞞，她都來看佟佳氏的笑話了，何必再在一個快要被玩死的人麵前裝呢？

“本來隻是猜測，你來了，就肯定了。就是好奇，這一局那麼大，你不過是一個沒有勢力的常在，如何做到？”

柒玥深深的懷疑，在安佳氏無七背後，絕對有一個高位有勢力的妃嬪相助，就像憂若那時候的背後是僖嬪，僖嬪的背後是赫舍裏氏。

“佟佳氏柒玥，你聽說過，天時地利人和嗎？”安佳氏無七一想起這個順利無比的扳倒佟佳氏一局，就很開心，“注定你倒黴，老天都幫我。”

“老天？”

“對呀，本來呢，我安佳氏無七做事，從來不急迫，雖然一直都想置你於死地，但若不是萬無一失，就不會出手，”安佳氏無七也不隱瞞，她很自信，就是告訴了佟佳氏柒玥，也不會反噬自己，“那日，我無意中經過禦花園，看見容吉貝子將琉璃鏡給了身邊的人，並吩咐他想著法子賣給隆科多的人，我當時也沒放在心上。”

“那琉璃鏡是容吉貝子賣給我三哥的？”柒玥有些呆住了，若安佳氏無七所說是真，那麼太皇太後賞給容吉貝子的琉璃鏡，如何到了三哥手裏也就能說的通了。

“是不是，我可不知道，我隻知道，今日看你溜達著去了順貞門，再看到那個琉璃鏡的時候，我就知道，一個好機會來了。”

“你跟蹤我？”

“跟蹤你？不，我隻是常常觀察著你。你喜歡的，不喜歡的，我都知道。”黑暗裏，安佳氏無七的聲音帶來一種更讓人害怕的恐懼感。

“為什麼？我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

“為什麼？嗬嗬，從我出生的那天起，我們的仇恨就結上了！你是康熙七年八月初七生的，因為不是七月，所以皇上賜名為‘柒玥’，而我呢？我是康熙八年八月初八生的，所以命裏無‘七’，你出生的時候，連宮裏都為你慶賀，我出生的時候，除了額娘，無人知曉。佟佳氏柒玥，人的恨意不是無緣無故的。”

“你到底是誰？”柒玥覺得蹊蹺，安佳氏無七明明和她說過，她阿瑪額娘是在她五六歲的時候沒了的，她寄住在叔父家，又如何會出生的時候，沒有阿瑪？

“嗬嗬？我？我是安佳氏無七啊！”安佳氏無七笑出了聲，真當她傻，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嗎？

“隻是因為這個就記恨我？可真是無妄之災，”柒玥有些冷笑，說什麼不是無緣無故，這還不是嗎？“那唐氏是怎麼回事？你可真狠心，連唐氏都利用！她肚子裏還有孩子呢！”

“孩子？那孩子我怎麼會知道？我不過是和她說，玥貴人袖子裏有和人私通的證據，她就信了我的話，去和你爭執。”

“你！”

“你知道為何唐氏會落水嗎？”

“唐氏落水，也是你動了手腳？”

“嗬嗬，我在橋上動了手腳，不是你落水，就是她落水，於我都沒有壞處，左右你都脫不了幹係，你要是淹死了，唐氏可就是罪過，隻是我沒想到你身邊的這個死丫頭竟會鳧水！還救了你，那唐氏這麼輕易的一命嗚呼了！”

“安佳氏無七！你這麼於唐氏性命不顧，作為陷害我的手段，就不怕報應嗎？”

“報應？我的出生就是一個報應！隻可惜，不僅你佟佳氏柒玥，還有你姐姐！還有鈕鈷祿氏！可惜，我進宮的太遲，那位鈕鈷祿氏皇後短命，這個鈕鈷祿氏貴妃太過謹慎，我隻好拿你來試試我的本事了！”

“你！”柒玥如何也沒有想到，安佳氏無七不僅恨她，不，是恨佟佳氏一族，也很鈕鈷祿氏一族嗎？

“我才是應該站在皇上身邊的人，你們都不配！哦，對了，你姐姐小產的一事，還有我的推波瀾助呢，哪裏想到這麼巧的，就將赫舍裏氏的兩個女兒都給清了，省了我不少是呢。”

原來還恨上了赫舍裏氏嗎？

“嗬嗬，那怪就怪在你阿瑪額娘生你太遲！要是將你早生個二十年，說不定有可能當上皇後！”柒玥忍不住諷刺回去！當真認不清自己呢，安佳氏是能和赫舍裏氏、鈕鈷祿氏、佟佳氏比的？

別說早生二十年，就是早生三十年，輪到富察氏做皇後，也輪不到安佳氏出一個皇後！

“哼！說那些話不過是逞口舌之快罷了，佟佳氏柒玥，我就等著你被皇上下令杖斃呢，對了，你知道嗎？那翠春可是被活活打死的，嗓子都哭出了血呢。哈哈……”

“你就不怕我們告訴皇上嗎？”落兮被安佳氏無七嚇住了，但也知道了安佳氏無七的壞事是如何做的。

“你當真可笑，我不是說了，天時地利人和，哪裏有我動手的地方？哦，是了，那橋上有我動的手腳，一場雨也算是老天相助了，你就是在皇上麵前，說成了啞巴，皇上信嗎？”

“哈哈……”

若不是聽著聲音，柒玥都不知道安佳氏無七是何時離開的。

她沒有看著落兮和安佳氏無七爭執，因為她知道，安佳氏無七敢說出來，就是明白沒有留下把柄證據。

隻是，為何，她覺得恐懼至極，還有肚子傳來陣陣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