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雪喜歡山
談完正事,梁九洲送秦煙走到門口,忽然開口問:“你和林向南,是什麼關係?”
秦煙以為梁九洲是擔心她圖林向南的權勢,大大方方回應:“師姐弟,純粹的革命友誼。”
怕梁九洲誤會,秦煙補充道:“我知道向南是個好孩子,隻把他當弟弟,您放心,我這輩子沒有攀附權勢、嫁進豪門的人生規劃。”
梁九洲輕笑,不置可否。
秦煙不管他信還是不信,她管得住自己的言行,也管得住自己的心。
聊完之後,秦煙當天就收到了陳山轉發的項目計劃書和方案細則,連兼職合同書都一並擬好了。
在簽合同之前,秦煙還是跟李豫青報備了一下,畢竟是研究院的事務,該走的流程都要正規走。
李豫青倒是沒有多說什麼,隻叫她注意勞逸結合,幹不動的話中途毀約也行。
秦煙隻說讓李豫青做好官方記錄,一旦項目開始啟動,她肯定會有始有終。
梁九洲動作很快,簽合同當天就把一半的指導費用打到秦煙賬上,秦煙看了好幾遍數字後麵的零,做夢都要被笑醒。等到整個項目完結,她大概能休幾個月甚至幾年的假,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一遍。
秦煙當然有給人打工的自覺,簽完合同就改稱老板,不再是梁先生的叫了,改叫梁總。
梁九洲注意到稱呼的變化,沒說什麼,隻是在問過秦煙的時間之後安排了第二天的行程。
秦煙要先去淥水基地一趟,距離梁九洲當天要去的鎮子十幾公裏,陳山被臨時叫回沅市辦事,林向南這幾天被秦煙派回去做研究彙報了。於是隻有秦煙和梁九洲倆人一塊上路,先去基地,再去鎮子上。
終於不是什麼勞斯萊斯邁巴赫一係列豪車,梁九洲開了一輛外形很普通的小越野,可隻有坐進去才知道車內的豪華配置,還是妥妥的貴族款。
秦煙調出導航,老老實實坐在副駕駛望向窗外,盡可能減少和梁九洲的交流。可梁九洲似乎有意識找她聊天,一會兒問她困不困,一會兒說讓放首歌,一會兒又問她為什麼搞科研。
車外一半黃土一半殘雪,無邊的狂野肆意書寫自由。
在輕鬆歡快的搖滾中,秦煙心情還不錯,就多說了幾句:“我從小就沒什麼很喜歡的東西,很少接觸應試學習以外的東西,更談不上個人興趣愛好,純粹是按部就班選了一個看起來高大上的專業,一直讀下去罷了。”
梁九洲表示理解,秦煙反倒是饒有興致盯著他的側臉,絕色還是絕色,不因欣賞次數而厭倦:“可能在你們這些人看來,沒有喜好大概是很差勁的一件事吧?”
梁九洲忖了兩秒,淡笑著回憶,他自出生有不計其數的人把他們以為的好東西相繼捧到他跟前供他挑揀,如果沒有喜好供參考,著實是痛苦了些。有喜惡愛憎,當然就會為人事所牽絆,所以也是商人比較忌諱的一點;若是沒有喜好,人生雖是無牽無掛的自由,但到底孤獨了些。
秦煙聽完若有所思:“聽起來確實很差勁。”
路況逐漸變差,梁九洲換擋的空隙看了秦煙一眼,彼時秦煙已經麵色如常,丹鳳眼底仿佛寫滿了很多他看不懂的東西,可細看卻又無波無瀾。
梁九洲接著說:“我剛才說的大多在世俗定義的框架內,兢兢業業耕耘罷了,誠然有所熱愛所追求是一件快事,有固然好,無也不必耿耿於懷。沒有任何人規定你必須要以怎樣的方式生活不是嗎?”
秦煙很放鬆,已經拿出手機趴在車窗上拍遠處的雪山,隨口應:“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是這話被梁總說出來,可信度不太高。”
霞光微照,雪山卻還是映著潔白的光,連晨光都不能汙染半分。
梁九洲笑出聲,餘光捕捉到映在車窗上的倩影,幾乎和遠山重疊:“你喜歡雪,還是喜歡山?”
秦煙靠在座椅上檢查照片的效果,頭也不抬:“都喜歡。”
兩個小時後,終於到達淥水基地,秦煙把梁九洲帶到基地生活區,打開了一間鐵皮房的房門,引他進去:“我去實驗區導出數據,大概需要半個小時,麻煩梁總在這裏等我一會兒。”
梁九洲點頭應下,一邊打量著房內設施,很幹淨,也很簡陋:一張床,一床被子,一對桌椅,一些書冊,一套燒水壺和玻璃杯,其他就沒有了。
秦煙把水燒上就離開了,梁九洲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麵對書桌,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筆記,翻開第一頁,粗獷的字體寫著“秦煙,淥水基地,2017.3.17始”。
梁九洲回憶秦煙的個人信息,五年前她大概正開始讀博,原來這麼早就已經在野外基地工作了,怪不得博士一畢業就評上了研究員……
秦煙忙完回來,梁九洲正捧著她的筆記看得津津有味,秦煙瞥見筆記的藍色封皮,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幾步走過去就想從梁九洲手上搶東西:“梁總,未經允許窺探別人隱私可是違法的。”
梁九洲拿著筆記的手靈巧躲開,卻也沒再接著看了,扭頭盯著秦煙的目光很是玩味:“想不到……秦小姐少女時期還挺可愛的。”
其實記筆記的時候,秦煙已經22歲,早就不是什麼少女了,隻是當年畢竟涉世未深、心思單純,就喜歡在工作之餘寫一些亂七八糟的隨筆,主打一個文藝風。
好像深藏多年的秘密被戳破,秦煙的臉騰一下就紅了,聲音不自覺提高十幾個分貝:“你看了多少?”
梁九洲:“不多,看到‘我寄人間雪滿頭’那一句。”
秦煙鬆了一口氣,還好,前麵都是摘抄,沒什麼不能看的,後麵就不行了,後麵……
秦煙穩住氣,已然又恢複了大方溫和的模樣:“梁總,我們該走了,希望你把我的筆記還給我。”
梁九洲看起來很遺憾,一手將筆記推回原位:“前麵都是抄寫,秦小姐卻這麼著急,難不成怕我看到書後藏著的什麼秘密?”
秦煙一口氣沒上來,拿杯子倒水的動作頓住,難以置信的目光死死盯著梁九洲的動作,聲音不自覺發顫:“那你看到了嗎?”
梁九洲站起來,整個人的高度硬生生把鐵板房襯得很逼仄,他俯視著秦煙,不答話,秦煙卻感受到莫名的壓力,心口幾乎是肯定的答案:他看到了。
秦煙怔愣幾秒,在梁九洲複雜的目光中逐漸鎮定下來,很快變成了那個冷漠疏離萬事隨心的模樣,倒了兩杯水,一杯遞給梁九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