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齊盛宴已經離開她的院子,過了好一會兒,沈竹心才睡眼惺忪地坐起來。
“夫人?現在可要洗漱?”
春韻用力看著角落的一處陰暗,怎麼都不敢抬頭看沈竹心,實在有些羞澀。
沈竹心瞥了她一眼,張了張嘴。
還是算了,隻是叫她送來清水,自己要好好洗漱一下。
雖然頂著這一身痕跡,沈竹心多少也有些不自在,但是始終鎮定自若。
至於這些丫鬟們,日後看得多了,便也習慣了。
剛洗漱完,沈竹心去了一趟庫房,按照每日的習慣,將那些賬戶全部清點,好好檢查有何遺漏。
隨後,她便帶著人在整個府邸裏查看起來。
這掌事沒多久,府上有哪些地方受損、需要修繕的,她還需要好好了解一番。
“對,這裏記下,此處的牆磚破了,回頭看看修繕需要多少銀兩。”
沈竹心指著某處,春韻就代為幫她記下。
其他下人則是偶爾幫沈竹心搬起重物,讓她能夠好好仔細瞧瞧。
他們一路來到了竹林涼亭。
卻沒想到,前麵已經聚集了一群人。
仔細一看,竟然是管家和幾個下人丫鬟。
見那位管家神情嚴肅,沈竹心想了想,悄悄走到了一旁的樹後,仔細觀察了起來。
“如今兩位夫人到了府上!你們的一言一行都要慎重!知不知道?”
管家低聲嗬斥,那些被訓斥的下人丫鬟們瑟瑟發抖。
接著聽了一會兒,沈竹心終於明白了。
原來是這些下人在打掃時,險些將貴重的花瓶給摔落。
看來隻是普通的訓誡,沈竹心無心打擾他們,便準備轉身離開,想要去別的地方先瞧瞧。
結果沒想到,那位管家竟然直接從旁邊的竹子上折下一根竹條,對著這些下人就抽打起來。
這竹條很粗,打在人身上,直接就紅腫起來,可想而知有多疼!
竹條抽打在皮肉上的聲音,讓人忍不住牙酸。
有實在扛不住疼的丫鬟想要叫出聲,立刻就被管家嗬斥。
“知不知道現在是在哪裏?你是想發出聲來,驚擾了各位主子嗎?”
於是這些挨打的人,愣是半點都不敢吭聲。
同樣身為丫鬟,春韻頓時麵露憤怒,低聲對沈竹心說:“這樣的責罰,是不是太重了一些?”
沈竹心隻是輕輕皺眉。
每一家都有每一家教導下人的規矩。
也不能說這樣對或者不對。
更何況,沈竹心知道這位管家他不是個省油的燈。
私心是不願意招惹麻煩的。
卻沒想到,這位管家剛好側頭一看,看到了不遠處的沈竹心。
管家連忙收了打人的架勢,對沈竹心行了個禮。
下一刻,管家語氣晦暗不明地說了一句。
“側夫人,這些下人欠訓誡,不如就由側夫人親自行這責罰吧?”
沈竹心的眸光微微一凝,徐徐看向這位管家。
管家嘴角勾起一絲笑,還將手中的粗壯竹條雙手奉上。
他這一抹笑並不明顯,但是沈竹心看懂了。
這分明就是隱晦的挑釁和故意的為難。
沈竹心沒有從他手中接過竹條,隻默默看了一眼,淡淡開口:“這管教之事,不是已有管家代勞了嗎?”
還沒等管家再次開口,沈竹心便繼續說:“再者,想著這兒可是侯爺府上,如這般事情應當不需要本夫人插手才是。”
落花彌漫出淡淡香氣,隻可惜此刻無人有這個閑情雅致去欣賞。
管家微微躬身,將姿態放得更低一點,偏偏語氣沒有半分對主子的敬畏:“側夫人,貴為主子,訓責下人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
“且側夫人初入侯府,便能接管府上大小事務,若是能這樣訓責,也能在整個府上立下威嚴,奴才也是為側夫人著想。”
他心中暗暗嗤笑。
如今,他已經投靠正夫人。
日後他這位管家還不是能以此富貴起來?
一個正夫人,一個側夫人。
孰輕孰重,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他一字一句,換作是旁人聽了,興許真的就被他哄騙,認為他確實一片好心。
但沈竹心半句都信不了真。
還在府上立下威嚴?
到時候,隻怕是傳出去,她在下人麵前,甚至整個侯爺府都落下個不好相處、尖酸刻薄的形象。
看著這個故意刁難自己的管家,沈竹心忽然心頭一轉,有了別的主意。
不如就此將計就計?
鞭打這個責罰太重,但用另一種方式立一立威嚴,也並非不可。
念及至此,沈竹心莞爾一笑,得體而又溫婉,饒是這些下人丫鬟看了都不禁有些被驚豔到了。
這位側夫人......當真好看極了,出落如畫中仙、天上仙!
怕是正夫人到了跟前,都要黯然失色了。
沈竹心朗聲開口:“管家這般所說,倒是有幾分在理。”
“如此,本夫人便代侯爺行這管教家風之事。”
“謹言慎行便是你們應當做好的第一件事。”
“本夫人與姐姐出入侯府,你們卻不慎險些將貴重之物摔壞,確實是該罰。”
“我便罰你們牢牢記住今日教誨,往後一言一行需慎重。”
“若是日後還有人再犯,定當克扣月俸,罰麵壁思過三日。”
“你們——”沈竹心的語氣驟然變得更加嚴肅,重重敲擊在他們心頭上,“可聽明白了?”
她的嗓音清揚、清冷,語氣甚至還沒有管家嚴厲。
偏偏就是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讓下人們渾身緊繃,被壓迫得根本抬不起頭來。
“是!謹遵側夫人教誨!”他們異口同聲。
見他們真的心生敬畏,沈竹心輕笑。
上輩子,她可是靠著本事成為正妃,將後宅操持得井井有條。
如何讓下人乖乖聽話,她還是很有心得的。
原以為這件事情,也就算是揭過去了。
誰知這個管家竟然不肯罷休,皺著眉:“側夫人,您心慈手軟,可是這般管教,恐怕未必有什麼用處。”
僅僅做到如此地步,自然還是不夠的。
回頭若是正夫人問起他來,他恐怕也實在難以交代。
想起那位主子尖酸刻薄的臉,管家連忙又對沈竹心說道:“如府上往日的規矩裏,如此不守規矩,還需要重重責罰,才能令他們牢記於心、知錯改正。”
這樣說還不算完,他徑直將手中的竹條再次往沈竹心麵前遞了遞。
竹條表麵光滑,在光下甚至還散發出淡淡綠色微光。
偏偏就是這樣本該充滿生機之物,方才叫這些受責罰的下人苦不堪言。
下人們戰戰兢兢地抬頭瞥了一眼沈竹心。
管家從鼻腔中發出一聲冷哼,對沈竹心又多了幾分催促之意。
“側夫人,您還在猶豫什麼?這竹條甚好,打起人來最疼,責罰之意最重。”
沈竹心雙手疊放在身前,如星辰一般明亮的雙眸卻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