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送禮?應該是給二老爺的。”
付婉婉吹捧起裴輕鴻,誇讚道:
“二老爺是青年俊才,又與寧王這樣的皇族相識,將來的前途無量。
管事你還不快讓寧王的人進來喝杯茶,也好讓大家看看寧王都送些什麼禮來。”
裴菱菡挑了挑眉,
“你怎麼就那麼篤定,說不準是送給蘇姐姐的。”
“送她?”
付婉婉是一百個不相信,搖晃著手裏的絲絹:
“不是我不信,而是蘇姑娘滿口謊言,沒一句真話。寧王那般英勇睿智的人物,眼光可不會差。”
裴阿柱起身,
局促不安的理了理衣襟,“二弟,大哥沒想到你與寧王還有這層關係。”
弟弟出息,他理應高興才對。
可瞧見裴輕鴻不僅年輕俊美,還一身氣度不凡,心口難免泛酸。
很難看出,他曾經和自己同樣出自鄉野小村落,
是一個毫無權勢的泥腿子。
“蘇姑娘可在?”
門外傳來一聲尖細的嗓音。
眾人探頭,
就見院落裏,不知何時多了兩抬紅漆木箱子。
兩位宮裝太監手持拂塵,站立箱子側旁,笑眯眯的道:
“灑家是奉寧王的口令,為感謝蘇姑娘獻上的藥包,特地轉送苓妃娘娘和寧王的賞賜。”
這話一出,
祠堂內的眾人紛紛驚詫。
沒聽錯吧......
不僅是寧王,還有皇帝寵妃,苓妃娘娘也來給蘇雲朝送禮?
裴老頭難得開口:“蘇姑娘是個好樣的。”
“哎呀,我老婆子就說,蘇姑娘從前給我煮的藥膳,吃的就渾身舒坦,這醫術肯定沒得說!”裴婆子笑的臉上都是褶子。
付婉婉麵色難看:“......”
你們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
她眼熱,小聲蛐蛐,“這怎麼可能,普通藥包尋常大夫都會配,寧王不會被騙了吧......”
但事實上,
那些賞賜就足夠打腫她的臉。
太監高調宣講:“苓妃娘娘賞賜金鑲玉蝴蝶流蘇簪,八寶攢絲紅寶石瓔珞圈,浮光錦半匹......”
“兩株五十年份人參,四盒石斛,五株三十年份當歸......”
伴隨太監的每一句話落,
都像一道無形的巴掌,扇在付婉婉的臉頰上。
火辣辣的,讓她無所遁形。
裴老頭和裴婆子聽得眉開眼笑,忙走到院落。
“哎呀,這些金疙瘩可都是好東西啊!”
“不愧是皇帝寵妃的賞賜,這些我逛金樓都瞧不到的好款式。”
“我就說蘇姑娘是為侯府爭光的......”
“......”
瞧著敞開的箱子裏,釵環首飾在暖黃燈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熠熠光輝。
那些藥材被紅色絲綢包裹,存放在雕刻繁複花紋的奩匣內,散發著淡淡的藥香。
蘇雲朝謝過太監,讓紅袖塞了荷包,“勞煩二位公公辛苦跑來一趟,這是請公公的喝茶錢。”
太監笑得兩眼彎彎接過,
暗道這蘇姑娘挺通情達理的。
付婉婉心裏嗤之以鼻:就會做這些收買人心的低劣手段。
一個太監有什麼值得打點?
換作她,應該親自上門,回贈寧王更厚重的禮品。
掃過那半匹浮光錦,她心神蕩漾。
這可是宮廷專用的貢品,比黎錦還要萬分珍貴。
因工藝和材料繁複難尋,一年內僅有十匹。
付婉婉心口酸澀,
蘇雲朝憑什麼讓苓妃另眼相看,賜下這麼珍貴的浮光錦。
憑她那踩了狗屎運撿來的藥方?
付婉婉掐緊手指,指甲刺進肉裏,她看不下去蘇雲朝得意的嘴臉。
準備轉身離開,就被人攔住去路。
裴菱菡語氣散漫,“蘇姐姐和你打了兩個賭,你都輸了,願賭服輸啊。
第一個賭,你可要為自己的話負責,領了三十大棍,第二個賭,你得向蘇姐姐和大嫂道歉!”
道歉?
就憑低賤的蘇雲朝,還有春花那醜女也配!
付婉婉氣得眼都紅了,
憋屈的回了句,“姐姐和蘇姑娘都是善良大度之人,想必不會跟我斤斤計較這等小事......”
“小妹,你怎麼跟婉婉說話的,她也是為侯府著想,你不要再咄咄逼人了。”
裴阿柱神色不悅,摟過付婉婉的肩膀。
一臉疼惜,拂過她眼角的淚水,“婉婉,你別怕,小妹她就是胡鬧,有我在,沒人可以罰你。”
“大哥,你就任由那女人胡攪蠻纏?”
裴菱菡氣不打一處來,“付婉婉,你別覺得掉幾顆眼淚,就能把事揭過去。
你忘記你剛才還想讓大嫂用血抄書,好哇,用你的血來抄,也算你對梁府的一片誠意!”
若她和二哥回來的晚,
這滿懷心機的女人,還指不定要鬧出什麼作踐人的事。
不是想巴結梁府嗎,
那就割點血幫大嫂完成佛經抄書。
“你!”付婉婉失聲哭泣,臉埋進裴阿柱的胸膛,“相公,你知道的,我一向怕見血,但為幫姐姐,我、我願意......”
說罷,她推開懷抱,
竟作勢要一頭撞向木柱。
裴阿柱心裏一驚,忙箍住她的腰肢,聲音透著無比的憐惜:
“夠了!裴菱菡你別再逼她了,你怎麼也要叫她一聲嫂子!別太過分。”
“我大嫂還......”裴菱菡左手朝向蘇雲朝。
頓了會,換了右手落在晴溪的肩上,“她還站在這,大哥,你想認,我可不敢認。
這七年都是大嫂扶持裴家至今,我不敢做那個無情無義的人。”
裴阿柱斜睨了晴溪一眼。
隔著米白麵紗,也遮不住臉頰上青斑交錯。
襯得整張臉像從泥潭裏撈出來,
醜陋又可怖。
“別開玩笑了,裴家的榮耀都是老祖宗保佑,你別把功勞安在不相幹的人頭上。”裴阿柱冷嗤。
他記得沒錯,春花在村裏就是個普通的村姑。
哪來的本事,扶持起裴家?
這一切都是他裴家祖上冒青煙,父母肯操勞,二弟自己爭氣。
與春花那醜婆娘沒有半點關係。
蘇雲朝聽出他語氣的不以為然,“沒經曆這七年,大老爺自然不會知道,不過公道自在人心,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秤。”
想來裴阿柱以為是裴家全家齊心合力,才鑄就今日紅極一時的崇陽侯府。
可他忘記了,當初的裴家可是山包村最破落的一戶。
她嫁進來全家就隻有一件打補丁的褂子換著穿,最小的裴菱菡睡在稻草堆裏。
裴家二老,兩人都是好吃懶做,得過且過活著一天是一天。
那時的裴輕鴻還在田裏玩泥巴,半生半熟的種著稻穀。
這麼個天崩開局,
可不是簡單一句祖上保佑,就能有如今榮華富貴、養尊處優的日子。
裴菱菡摟住蘇雲朝的胳膊,也牽住晴溪,嬌哼,“反正我心中這把秤,沒有偏頗。”
“妹妹此言甚好,侯府的家法是得嚴明,不然口無遮攔,那這規矩便不成方圓。”
裴輕鴻不知何時,繞到蘇雲朝身後。
那股幽冷的檀香強勢侵入她鼻尖,尤其他挨得近,耳畔清晰的響徹他的嗓音。
低沉,磁顫。
蘇雲朝偏偏頭,躲過耳朵的酥麻。
裴輕鴻真是的,湊那麼近......
“輕鴻說的對。”裴老頭表了態。
見親爹都開了口,裴阿柱神色陰鬱,卻沒反駁。
他好歹排行老大,
二弟卻為一個外人,駁了他麵子。
但瞧付婉婉還哭啼,
莫名煩躁,他低吼,“別哭了,還不是你多嘴惹來的。”
付婉婉含淚愣怔,
這麼多年,相公頭一次衝她發火。
裴輕鴻背手在後,似笑非笑,“付小姐,打三十大棍就不必了,但長嫂的血墨,就煩勞你奉獻點鮮血,不知你可心甘情願。”
雖是笑著說出,言語卻刻薄又無情。
付婉婉心底更難堪。
隻能硬著頭皮,回道,“二老爺,我......自然是願意為姐......”
在裴輕鴻戲謔的眼神下,付婉婉吞咽喉嚨。
改了口,“我自然是願意為大夫人分憂。”
祠堂一事便落下塵埃,
蘇雲朝讓人把謝禮登記入冊,轉道回宜蘭園。
剛詢問完兒子們的功課回廂房,已是夜深人靜。
室內隻亮了一盞燈火,
蘇雲朝還沒拉開一半帷幔,後腰便被一雙強勁有力的手臂,牢牢箍住。
脖頸緊貼而來,
是男人灼熱而克製的呼吸聲,透著撩撥人心的欲火。
“怎麼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