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狼狽地鎖在原地。
直到護工大姨帶著手銬鑰匙匆匆趕來,我才得以重回床上。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今天工作比較多,我才得到消息。”
剛想對大姨表示感謝,一口黑血先一步從嘴裏吐出。
大姨雪白的護工服頓時變得黑紅。
我慌亂地道歉,手則不停地幫她擦拭,可這件衣服似乎執意與我作對。
我越擦,衣服反而越臟。
就像在他們麵前,我說的越多,錯的越多。
“小姑娘,沒事的,衣服我回去洗洗就行,倒是你這滿身的傷......”
看她慈祥的眼眸,我突然想起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的姥姥。
她還在時,也是這般對我的。
回憶起故人,我的堅強瞬間塌台。
撲在大姨的懷中,我哭得昏天黑地。
她再也沒有提工作繁忙的事情,隻是將我抱在懷中,默默地輕撫我的背,無聲地安慰著我。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才揉著眼睛坐好,滿是血絲的眼睛看得大姨滿臉心疼。
“真是奇怪,我一直照顧精神病人,可你的眼睛是亮閃閃的,跟那些眼睛渾濁的病人不一樣。我看你不像得精神病的樣子!”
我苦笑著看她,心中一陣絞痛。
本就沒病,再治十年,我也還是這副模樣。
真正需要治病的,是我嗎?
換句話說,就連一個打掃衛生的大姨都能看出我與其他病人的不同。
作為精神科的專家,路程與怎麼會察覺不出?
回想起六年前剛剛進院時,我日夜請求護士給他打個電話。
最後還是我跪在護士麵前,瘋了似的磕頭,才換來她的一陣心軟。
至今我也不敢忘記,在電話中那句絕情的話語。
“她沒死就不要私自給我打電話,她姐姐還沒死,她有什麼資格要死要活。”
......
後麵的記憶逐漸模糊。
甚至很多曾經他們傷害我的事情,也淡淡地消失在了我的腦海中。
我看向大姨的目光漸漸驚恐。
近期我的情緒每波動一次,就會忘記很多曾經經曆的事情。
那以後呢?
我真的會徹底變成一個瘋子麼......
“因為她沒來就沒得精神病,所以沒有病人的樣子。”
一個不可能出現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順著聲音看向門口,路程與正神色複雜地緊盯著我看。
他的眼中似乎閃過後悔和悲憫?
不!
他這麼恨我,怎麼可能會對我產生這種神情?
我覺得這是我的幻覺,掙紮間,我甚至沒注意他在嘟囔些什麼。
直到他一步一頓地走在我的麵前,強拉住我的手臂。
“薑思,你姐姐醒了。”
聽到這話,我腦中的某根弦似乎突然斷裂。
下意識地,我忘記身上的病痛,光著腳向外跑去。
仍舊沒跑出幾步,我被他穩穩地抱在懷裏。
直到這時,我才透過他的眼睛,看出他不同尋常的模樣。
“我抱你去......別紮傷了腳。”
急促地打開病房的門,姐姐正虛弱地靠在床邊,笑著朝我招手。
看著這個我朝思暮想六年的人終於好好地坐在那。
眼淚不受控製地成串滴落。
這一次,沒有人再阻止我接近姐姐。
我飛快地鑽進她的懷中,哭得嚎啕,似乎想把我六年來受得委屈全部哭個幹淨。
就當我享受著姐姐久違的懷抱時,媽媽犀利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我再次難以自控地瑟瑟發抖。
“哭得這麼難看,搞得像這六年你天天守在姐姐身邊照顧她似的。”
“你姐姐這件事,是我們誤會你了。但要不是你去招惹朱珍珍,你姐姐怎麼會受這種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