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霽下得馬車,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喻若芸。
他鳳眸微眯,行至她跟前,聲音低醇如酒:“喻大小姐?”
喻若芸意外挑眉。
自己在翊坤宮四年,早已經消失在京城貴女之中。
沒想到他竟然還認得自己。
當下便福了一禮:“小宋大人。”
“不知小宋大人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嘴上裝傻,可心裏卻在盤算著,倘若他此行真是為了宋遠文出頭,她要如何才能最大程度地保障自己和祖母的顏麵。
意外的是,宋霽卻難得衝她露出一抹極淡的笑。
“聽聞昨夜遠文唐突了老太君,宋某特來代他賠罪。”
話落,便微微側頭,身後的管家會意,忙拿著錦盒與文書上前。
朝喻若芸行了一禮,朗聲道:“國公府與侯府本有婚約,如今是侯府背信棄義在先,使喻大小姐受了委屈,是以特來請罪道歉。”
“這是當初兩家結親時,喻大小姐的庚帖信物,”說著,管家將信物與文書都交到喻若芸手上,喻若芸下意識接了,又聽管家道,“這是官府文書,已澄清兩家婚事乃侯府之錯,喻大小姐並無任何差錯,日後也絕不耽誤喻大小姐另嫁佳婿。”
管家的聲音沒有絲毫掩飾,直接將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看來果真是來真心道歉的。
本以為與宋遠文的婚事還要費些功夫。
如今妥善解決,倒讓喻若芸對這個向來護短又幹練的首輔大人生了幾分好感。
宋家,也不全然是些背信棄義之徒。
敢做敢認,坦坦蕩蕩,不愧是當朝首輔。
如是想著,喻若芸的臉色緩和了幾分。
“此番毀約,責任全在侯府,世子無狀,唐突了老太君,這是侯府的賠禮。”
不等喻若芸開口,管家又呈上錦盒,裏頭放著一根水靈靈的鮮參。
“宋大人難得光臨寒舍,老身不曾遠迎。”
威嚴的聲音帶著幾分虛弱的病氣。
喻若芸下意識回頭看去,正是祖母出來了。
她連忙上前攙住祖母:“祖母,這天寒地凍的,您怎麼出來了?”
喻老太君頭戴著金鑲玉抹額,披著件大氅,拄著拐杖,在李嬤嬤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過來。
李嬤嬤道:“老太太聽說小宋大人來了,特意出來接待。”
話雖如此,可她卻也知道,這是老太太想為大小姐出頭呐!
喻老太君安撫性地拍了拍喻若芸的手背。
“芸兒莫怕,祖母身子沒事。”
“祖母!”
喻若芸緊張到皺眉。
宋霽仍是一派霽月風光的模樣,衝喻老太君微微頷首:“老太君,昨夜是侯府唐突,今日特來登門道歉,還望老太君大人有大量。”
青年雖然說著致歉的話,可那通神的貴氣,卻並不給人諂媚感。
喻老太君年輕時也是個幹練的性子。
她隻消看一眼,便知道,這宋霽是個坦蕩君子。
她笑了笑:“宋大人難得來一趟,不如進府裏坐坐?”
不等宋霽拒絕,她又道:“宋家公子雖與芸兒退親,日後隻怕宋家和喻家仍有姻親之緣......”
宋霽一雙英武的劍眉微微皺了皺,隨即又鬆開。
他既是威遠侯府的掌舵人,自然也聽說了宋遠文和喻家兩姐妹之間的糾葛。
那拎不清的侄子,一心想著娶國公府那位假千金呢。
“好。”
他淡聲應下,便在國公府下人的指引下進了府。
......
前廳。
下人將火爐燒得極旺,廳中暖洋洋的。
喻老太君脫下大氅坐於主位,喻若芸就這麼靜靜地站在她身旁。
宋霽道:“聽聞老太君身子抱恙,晚輩特意送來一根白山鮮參,祝願老太君福壽安康。”
“宋大人有心了。”
喻老太君微微頷首,示意喻若芸接過鮮參。
喻若芸接過錦盒時,宋霽的目光落在了她那雙紅腫得長滿凍瘡的手上。
不知何故,他心中莫名升起幾分憐憫。
順手拿出一瓶白藥,放到錦盒之上。
“這是苗疆白藥,有止血消腫之用,對凍瘡也極是有用,權當是宋家悔婚,對喻大小姐的些許補償罷了,還望喻大小姐莫要推辭。”
喻若芸聞言,自是沒有拒絕。
畢竟,這苗疆白藥可是千金難求的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