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比江於微更清楚梵蒂岡聖彼得大教堂外的夜晚有多冷。
彎曲膝蓋跪在地上,身子卻繃直,雙手合十交叉在胸前,虔誠地為千裏之外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李思尋祈禱。
周圍的人匆匆而過,江於微每一次的禱告,嘴唇都冷得發抖,再叩首,隻有一句祈願:隻願李思尋能夠走過這一趟鬼門關,歲歲無虞,往後罪業皆由她承擔。
整整五天五夜,雙腿已經被梵蒂岡的霜雪凍麻,磕紅的額頭流下的鮮血順著她的臉頰滑落,終於在那一句“李思尋已經控製住病情”中停下祈禱。
誰又知道,五年後她再次跪在教堂前,說的是:“以後離開這李家,我與李思尋再無瓜葛。”
......
夜色微涼,江於微借著微黃的燈光閱讀著最新的音樂話劇。
鬧鐘響起,已經到了晚上十點鐘。
李思尋推門回來。
她疲倦地摘下眼鏡,揉揉眼睛,餘光掃到牆上那張五年前關於她的泛黃新聞報紙。
照片上的女人身材瘦削,身前的血如同河流般流下,在她身後彙聚。
“據了解,這位不遠萬裏趕到聖彼得大教堂,在門外祈禱了五天五夜的女子叫江於微。她本是一名出色的鋼琴家,放棄晉升的機會陪伴著男友,但是由於現代醫學無法診斷出她男友的病情,她隻能將希望寄托給上帝......”
當年李思尋的病幾乎是世界首例,癌細胞的擴散很快,看過的醫生都搖搖頭。
作為無神論者的她,第一次為愛踏上前往梵蒂岡的旅途。
後來,神明終於聽見了她的哀求,將在鬼門關附近的李思尋帶了回來。
他身上的癌細胞幾乎神奇般停止擴散,通過常規藥物的治療,將病情控製在可控範圍內。
李思尋痊愈後,二人在梵蒂岡舉行了婚禮。
他的命是她一個一個頭磕回來的,就連最後清理手術都是江於微陪著的。
那場羨煞眾人的婚禮上彈奏的《小調幻想曲》也是江於微選的。
李思尋開玩笑說她從沒有把什麼作品獻給他,江於微笑笑。
那又何必,反正一切都是獻給你的。
八年過去,江於微知道,除了自己,一切都在變。
“寶寶,今天在公司好累,你給我彈一首曲子吧。”
李思尋抱著她,低聲溫柔地呢喃。
江於微應了一聲,坐在鋼琴前一刻,手機卻響起。
叮。
是李思尋的白月光孟行霧發的圖片。
照片上二人坐在一起,左手邊的男人眼角染上風霜,眼底卻滿含柔情地看著身旁的女人。
“聽李總說這個是你送的,但是今天來吃飯,我就說了一句挺好看的他就送我了,說到時候再重新買一個就可以了,李太太應該不介意吧。”
孟行霧露出牽著李思尋的左手,上麵戴著一隻豔紅色帶鑽的手表。
男人的西裝褲口袋微微露出杜蕾斯盒子的一角,在筆直的西裝褲下能隱約看到女人的高跟鞋磨蹭著他的小腿。
這個手表是當年退隱後,江於微用全部身家買下來送給李思尋的。
她知道男人戴不慣便宜的,便咬牙花了三十萬買下送給他當定情信物。
明明有更貴重的表可以戴,他卻從來沒有摘下過。
忍下內心的疼痛,她的思緒又回到黑白琴鍵上。
從前短短幾分鐘,李思尋都會聚精會神地看著她,在曲畢後站起來鼓掌將她擁入懷裏。
但是現在,男人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手機屏幕上。
“剛剛那首《致愛麗絲》好聽嗎?”
男人的視線收回,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好聽,寶貝又進步了。”
她沉默著,知道李思尋不是不在乎她,而是沒有那麼在乎她了。
因為她剛剛彈的根本不是《致愛麗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