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幾個小時,我被推出來。
主刀醫生告訴傅寒聲,手術十分成功。
“太好了!太好了!”
模糊的視線裏,我從未見過傅寒聲那樣開心,他像個孩子,嘴角的弧度充滿了激動。
我還以為他為我喜悅,後來才知道,其實不是的。
麻藥勁兒還沒過,我昏昏沉沉著。
似乎聽見傅寒聲對醫生說:“快,快去安排,馬上安排!”
術後一段時間,我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代謝下降,經常高血壓,失眠頭痛。
幾天後我偷偷去做檢查,竟發現自己少了一塊腎。
“馥錦,其實我瞞了你。”我找到傅寒聲時,他的眸色暗下去,仿佛蓄滿了沉痛與隱忍,說:“其實你並不是簡單的腎病那麼簡單,已經到了腎衰竭的地步,必須切除一塊腎才能不繼續惡化。”
說完,傅寒聲極為痛苦,卻一把將我摟進懷裏。
“不過沒關係的馥錦,我會娶你,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傅寒聲的情話總是如此動人。
本來聽見這樣的事實,我隻覺得天都塌了,一陣頭暈目眩。
可傅寒聲的眼睛會說話,真摯又熱烈,我從未懷疑過。
我信了,甚至把傅寒聲無底線的偏愛當成一種饋贈,覺得自己走了狗屎運。
以至於我長期活在傅寒聲為我編織的謊言裏。
所有人都知道這場騙局。
而我在傅家,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我叫沈馥錦,是爺爺取的名,聽起來像個富家千金,總有人這麼說。
實際上不是的,我家境不好,出身農村。
但我爺爺很有文化,是個教書先生,沒事的時候專門給山區的貧困孩子免費上課。
六歲那年,我隨爸媽下山賣些山貨補貼家用,不幸路遇山洪。
爸媽用生命為年幼的我換來生機,我在他們的屍體上飄了一夜,才被救援人員發現。
自那以後,這成了我長達十餘年的噩夢。
也是抑鬱的來源,我固執地認為,是我間接害死了爸媽。
於是本就清貧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失去了爸媽的生活來源,壓力全都落在爺爺一身身上。
他不得不辭去教書的工作,許多機構都不收爺爺這種上了年紀的工人,於是不得不種些果子變賣,供我讀書。
我也不負所望,考上大學,成為村裏為數不多的大學生。
那年要交昂貴的學費,我一聽這話不想讀了,爺爺很生氣,背著我賣血,不惜砸鍋賣鐵也要送我進城。
也就是那時候,傅寒聲如一道光出現了。
傅家家大業大,那時我十八,他二十二,剛畢業就繼承公司,成為新貴。
傅寒聲來我們山區做慈善,聽說村裏有幾個困難戶,便來看看。
百餘名學生站在一起,傅寒聲唯獨挑了我,像有什麼心靈感似的。
四目相對時,我認出他來。
就是一個月前,我意圖臥軌自殺時,不顧一切救我的男人。
“沈馥錦,你願意跟我走嗎?”傅寒聲儒雅地朝我伸出手。
我膽怯地看了看爺爺,爺爺很舍不得我,又希望我出人頭地,於是堅定地衝我點頭。
傅寒聲非常有涵養,他禮貌又鄭重其事地向爺爺承諾:“老伯,您放心吧,我會督促沈馥錦完成學業,不會對她有什麼非分之想。”
就這樣,我住進了傅家。
實際上後來,是我先喜歡的他。
大學那四年裏,傅寒聲真的把我捧在手心,從未讓我吃過苦,受過委屈。
並在這期間,給爺爺蓋了新房子,買了數不盡的補品。
不僅如此,傅寒聲還給村裏做建設,蓋了希望小學,捐了圖書館。
漸漸地,爺爺也認可了他。
傅寒聲的朋友們都一致認為,我是他的未婚妻。
他也當著所有人的麵許諾,會娶我。
於是這幾年,傅寒聲也確實做到了,經常帶我回去探望爺爺,就像一個準孫女婿。
那時,我是整個村子的威望。
鄰裏都說爺爺有福氣,他含辛茹苦養大的孫女,找了個好男人。
今天,距離我術後過了半個多月。
也是時候再去看看爺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