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還沒亮，我剛剛送走最後一位夜間客人，準備打烊休息。

突然，店門被推開了。寒風裹挾著涼意湧進來，吹得桌上的紙錢嘩嘩作響。我抬頭一看，是許久未見的閨蜜白小雨。

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眼睛紅腫，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自從未婚夫車禍去世後，她就像變了個人。

“小夜，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我趕緊把她拉進店裏，順手關上門。

白小雨環視了一圈店內，目光落在我剛完成的紙新娘上。那是我昨天忙活了一整天的作品，用最上等的彩紙製成，每一片花瓣都剪得惟妙惟肖，連頭紗上的珠鏈都纖毫畢現。

這是一個陰間富商訂的貨，說是給自家公子準備的。

“這個，賣嗎？”白小雨的聲音有些發抖，“我要訂一個一模一樣的。”

我的心咯噔一下。這種情況，是我最怕遇到的。

“小雨，你聽我說...”我試圖解釋，卻被她打斷。

“價錢好商量，你要多少我都給。”她從包裏掏出一疊鈔票，“我知道你的手藝好，我相信阿峰在那邊收到了，一定會很開心。”

阿峰是她的未婚夫。

我看著閨蜜通紅的雙眼，知道她一定整晚未眠。這半年來，她過得很不好，我們都看在眼裏，卻無能為力。

“小雨，不是錢的問題。”我把她按在椅子上，“這些紙紮品，都是有主的。”

“有主的？”她的聲音帶著不可置信，“不就是賣給那些辦喪事的人家嗎？我出雙倍的價錢。”

我搖搖頭：“這不一樣。這些貨，都是專門定製的。”

白小雨突然站起來，直直地盯著我：“你是不是嫌我瘋了？覺得我放不下阿峰？”

我歎了口氣：“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我就是想給阿峰送個新娘，讓他在那邊不要太孤單。你連這個忙都不肯幫嗎？”

我看著牆上的鐘，還有半個小時天就要亮了。按規矩，這個時候店裏不能有活人。

“小雨，你先回去休息。改天我們好好聊。”

她卻站在原地不動：“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應該最理解我的。阿峰走得太突然，我們連婚禮都沒來得及辦。”

淚水從她眼中滑落。

我心裏一陣抽痛。作為閨蜜，我多麼希望能幫她完成這個心願。可是規矩就是規矩，陰陽有別。

“這件紙新娘，真的不能賣給你。”我語氣堅決，“你要是實在想給阿峰送東西，我可以給你做些普通的紙紮品。”

“為什麼？”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憑什麼別人可以買，我就不能買？”

我看著窗外漸漸泛白的天色，心急如焚。再不送她走，怕是要出事。

“小雨，你信我，這些真的不是普通的紙紮品。”

話音剛落，店裏的溫度驟然下降。一股陰風吹過，貨架上的紙紮品無風自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白小雨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臉色更加蒼白。

“這些貨，都是替'那邊'的人接的訂單。”我不得不說出實情，“這個新娘，也早就有主了。”

她怔在原地，目光在紙新娘和我之間來回移動。

“你是說...”

“小雨，陰陽有別。”我扶著她的肩膀，“這個規矩，不能破。”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個時間，還會有“客人”來。

“你快走！”我推著白小雨往後門走，“從後麵出去，不要回頭。”

她還想說什麼，但看到我焦急的樣子，終於點點頭。在她轉身的瞬間，店門被推開了。

一個穿黑色長衫的人影立在門口，麵色鐵青。

我趕緊把白小雨推出後門，回頭恭敬地對那人說：“對不起，讓您久等了。”

那人沒說話，隻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這是最後的警告。

陽間人是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店裏的。而那件紙新娘，更不是白小雨能碰的。

我隻希望，閨蜜不要再為這事糾纏。不然，我可能真的幫不了她。

因為這些紙紮品，都是要通過我的手，準時送到“那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