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家操勞三十年,我查出腹部巨大腫瘤那天,妻子陳麗歌從西北回來了。
為了和我離婚,嫁我一手帶出來的徒弟周安國。
我才知道,他們在西北早就宣稱夫妻,甜蜜多年。
為了家屬的醫療福利,我不肯離婚,兒子媳婦卻將我的東西丟出家門。
我摔下樓梯,死時四周寂靜,遠遠聽到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笑聲。
許是我太過不甘,我再次回到了三十年前。
這一次,我選擇申請去西北做技術支援。
與其蹉跎於奉獻“白眼狼”家庭,我更願將一生奉獻給祖國建設!
“麗歌和你都有廠子福利,那三斤棉花、一匹布,麗歌送就送了,你別不依不饒的,看了讓人笑話”。
“周家一個男人年紀輕,父母不在跟前,又帶著兩個孩子,自己分到那點的棉花和布,根本不夠穿,鄰裏鄰居的,幫襯一下也是應該!”
“再說,安國思維活泛,能搗鼓出新花樣,你就是個榆木腦袋,給你好東西也是浪費!”
嶽父嶽母和陳麗歌在我燒飯的時候一頓絮叨。
誰也沒提,這福利是我一周的連班換來的,本來打算留著給兒子做身新棉衣,剩下的給嶽父嶽母分別做一對護膝,再給麗歌做個腰枕,沒有一樣是為我自己,卻在我開口拒絕後,顯得我不懂事。
尤其是麗歌最後的那句,我上輩子可聽了太多,總覺得自己樣樣比不上周安國,不配用好東西,活得卑微又討好。
最後也隻換來了重病之下眾人齊齊勸我離婚。
“爸,可別撒謊了,我可沒見著你去醫院看過病。你都耽誤媽一輩子了,還想怎麼樣?”
“建國,我感謝你幫我伺候爸媽,但我爸媽也把你當兒子養了這麼多年,算扯平了。都這把年紀了,鬧起來多難看呐?”
“建國哥,你怪我吧,都是我的錯,但是能不能放過麗歌姐,她在外這麼多年不容易!”
明明我沒做錯什麼,但當我不同意他們的無理要求,就是我不通情理,不夠懂事。
大概是被犧牲的一直是我。
剛開始是我的布票、棉花票、肉票。
後來是我獻給家庭的歲月和精力。
最後,他們連我這條命都不肯放過。
我仍能清晰地回憶起兒子將我按到離婚協議書上簽字時,捏住我的強大力道。
他待我如同一個仇人!
可真疼呀!
從胳膊一直疼到心口,疼得我視線模糊。
我眼睜睜看著從小撫養大的兒子,得意地將離婚協議遞出去,“周爸,趕緊去和媽領證吧,不用管他!”
而他說的“不用管”也包括,將我的行李和我一同丟出家門。
我捏著柴火,努力將怒火忍了回去。
陳麗歌秀麗的模樣再一次在我眼前清晰。
她是廠子為數不多會開解放卡車的女司機,比最資深的工程師都受人尊敬,她整個人散發著昂揚又自信的氣度,讓人挪不開眼。
我也因此對她心生愛慕,毅然入贅。
這種氣度在三十年後曆久彌深,與養尊處優的周安國站在一起的時候,我依然挪不開眼。
但不是因為仰慕,而是不甘。
不甘於我的蹉跎與艱辛,成全了他們一家子的美好。
“你那是什麼眼神,我也沒說錯什麼,對了,師帶徒的申請,我幫你填了周安國,你帶他學學技術,等他成了技術員,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是啊,成為技術員才能頂替我的名額呢。
但這一次,我可不會給你們這種好機會。
我沒接話,放下活計直接出門,無論嶽父嶽母怎麼招呼,兒子怎麼喊,我直接往廠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