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將軍陸謹言得勝歸來的當日,許朝朝收到了漠北小皇子耶律玄燁的信。
上麵隻有飛舞的幾個大字:一個月後,我娶你。
自從多年前她救下這個小皇子一命後,少年每年都會送來同樣的一封信,
以往的她不厭其煩,根本不會理睬,隻因她的心中另有其人,
可今天,她突然改變主意了。
女孩垂眸看了半晌,落筆回信,寫下了一個字,
“允。”
等到親手把信交還給信使,她紛亂的情緒終於落定,思緒回到了一個時辰前,
今天,是她思念了三年的心上人——小將軍陸謹言得勝歸來的日子,
她一早便特意換上親手做的鵝黃色襦裙進了宮,
為了見陸謹言,她花費了整整半年才繡製出身上的這件襦裙,
指頭紮的千瘡百孔,繡廢了好幾塊布料,熬了數不清的通宵,其中的辛苦,不為人知,
她許朝朝,自小就是眾星捧月的將門虎女,她的手能持刀,能舞劍,可是就這小小的繡花針,她卻一竅不通,
在每個幾乎要放棄繡製的深夜,她都會回想到少年離開的那天,
三年前,她送陸謹言出京征戰,少年一襲白衣騎在高頭大馬上,意氣風發。
他勒緊韁繩,在整個京城所有人仰望的目光裏,丟給了她一枚玉佩,還有一封信,
信上是兩個力透紙背的大字——聘書。
狂風吹過,少年一頭黑發揚起,紅色緞帶伴著馬尾隨風飛舞,一雙黝黑的眸裏盛滿了肆意的笑,
“朝朝,下次見麵穿點女兒家的衣服吧,不然總是一身男裝,叫我如何上門提親?”
“我陸謹言要娶的,是英姿颯爽的城陽郡主,更是風華絕代的許朝朝。”
說罷,便縱馬疾馳而去,獨留下許朝朝在原地麵紅耳赤,心跳如鼓。
此後三年,她換回女裝,將劍埋到樹下,改習琴棋書畫。
照著陸謹言喜歡的樣子改變自己。
如今,她眉目溫柔,說話輕聲細語,
若是陸謹言看到她如今的模樣,定會歡喜的不得了吧?
許朝朝垂眸想著,臉上是溫柔的笑意,忽然太監高聲喝道:
“陸小將軍到——”
她趕緊朝殿門口看,
陸謹言逆光出現,少年身姿挺拔,原本白皙的皮膚黑了些,五官依舊精致俊朗,添了幾分成熟。
他三兩步走進殿中端端正正的跪下。
“微臣回朝,恭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每說一個字,許朝朝的思念便增加了一分,看著魂牽夢繞的身影,她恨不得立刻起身撲進他懷裏。
她緊張的抓著裙角,聽皇帝笑著讓陸謹言平身,又客套的噓寒問暖一通,途中看了她好幾眼,
她知道,陛下這是準備要賜婚了,畢竟少年出發征戰前,揚言要娶她,滿京城皆知,
果然,沒過多久,皇帝開了口:
“愛卿一舉拿下邊關十五座城池,今日回朝論功行賞,你想要什麼?說出來,朕都滿足你!”
許朝朝的呼吸越來越重,心跳如雷,
她微微起身,準備同少年一起向陛下求旨賜婚,然後磕頭謝恩。
可男人接下來的話卻像是一盆冷水讓她凍在原地,
“微臣想求娶一位青樓女子,還請皇上成全。”
前來參加慶功宴的滿朝門武同許朝朝一起僵住,就連皇帝都臉色一變。
誰?
青樓女子?
這個陸謹言不是和城陽郡主情投意合好多年了嗎?
從哪又冒出個青樓女子?
殿內落針可聞,安靜的可怕,一個說話的都沒有。
陸謹言抬眸,眼底漆黑一片,情緒不明。
見皇帝沉默,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將頭重重的磕到地上,重複:
“請皇上成全。”
皇帝有些為難的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許朝朝,半晌才開口:
“其實朕早就為愛卿準備好了黃金萬兩,房屋百所。”
“謹言勞苦功高,朕已命人將賞賜送到你府上,你謝恩吧。”
言下之意很簡單,不同意。
但陸謹言非但沒有起身,反而堅定的快速開口:
“微臣隻要花娘一人。”
說著,他再次磕頭,提高了音量,頗有逼迫之意:
“請皇上成全!”
皇帝臉色微沉,殿內氣氛微妙。
有人開始小聲議論:
“陸謹言怎麼回事?這花娘是何許人也?沒聽說過啊。”
“他不是和城陽郡主感情甚篤麼,怎的如今......”
“男人嘛,很正常,誰知道陸謹言離京三年經曆了什麼,城陽郡主性子野,他不喜歡了也是有的。”
“......”
眾人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許朝朝是習武之人,聽力比旁人要好一些,於是也算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她能聽見,陸謹言自然也是能的。
但他罔若未聞,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任憑旁人議論。
“砰——”
許朝朝終於忍不住,抄起桌上的酒盞照著陸謹言的腦袋砸了過去!
陸謹言沒躲,受了這一下,額角很快泛紅。
但他依舊沒看過來,跪的筆直。
文武百官早就知道這位城陽郡主是皇帝的義妹,又武功高強,父親乃是世伯侯掌管京中兵馬糧草,兼任九門提督,就連皇帝見了都得讓三分。
於是都紛紛閉嘴,誰也不想惹事。
皇帝眼角一抽,本想開口打個圓場讓這件事先這樣過去,容後再議。
誰知許朝朝眸間風雪席卷,冷冷出聲:
“陸謹言,你是覺得本郡主連個妓女都不如嗎?”
皇帝“咳咳”了兩下,正準備讓許朝朝別說了。
誰知陸謹言突然開口,隻有一個字,卻讓殿內的氣氛驟降至冰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