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園園預料的沒錯。
她在門市部找了一圈,別說肉了,就連雞蛋也沒了。
回家的路上,她隻能在街邊買了點小菜回來。
周易安看見一籃子的綠色,臉色很差,
「你太過分了。魏清遠道而來,你就拿青菜葉子招待她?」
沈園園站好最後一班崗,
「時間真的太晚了,門市部的肉和蛋都賣光了。」
周易安來到後院,看向雞窩,
「這裏的蛋呢?都讓你一個人吃光了?」
「」
喬隊長給了自己珍貴的肉票,自己就不能用雞蛋回報她麼。自從拿了肉票,沈園園隻要發現雞下蛋了,就會煮好了帶給喬隊長。
「不用解釋了!」
周易安失望的擺了一下手,
「你這種小肚雞腸的性格,我怎麼和你繼續過下去?我累了。」
說什麼沒有買到,還不是吃醋了不想買。
說到底就是不想跟他離婚罷了。
日漸黃昏,沈園園也累了。
她回到房間,打開衣櫃。
那封信,被她壓在了被褥下麵。
遠在滬市的媽媽寫信給她,信中說,戶口已經能解決了,問她什麼時候能回家。
她給媽媽的回信,其實也寫好了。
隻不過,剛剛扔進了火堆裏。
信裏,她說她現在已經結婚了。
滬市對她來說,隻能是遙遠的故鄉。
「媽媽,我們馬上就能見麵了。」
沈園園撫摸了一下媽媽的信。
門外,響起了周易安的催促聲,
「沈園園,你不做飯了麼?
你是等著誰做?
魏清身子弱,水土不服。你就不能體諒一下她麼?她不能挨餓的!」
沈園園連續上工十幾天,遇見下雨的日子,她就是餓死,也要趁著大雨來臨前把麥子割了。
自己能挨餓,
別人就不能。
「好,這就來。」
沈園園又看了一眼信封,心情平靜下來。
門外,傳來魏清的聲音,理性自持,
「易安,你怎麼能對你妻子大呼小叫?也太大男子主義了。她雖然是個農村婦女,但是女人也有女人的尊嚴。」
沈園園擦過兩人,走進廚房。
魏清的聲音又傳了進來,
「你應該向你的妻子道歉。首先,你應該給她買一件內衣。」
沈園園坐在小板凳上,劃亮火柴,開始生火。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這還是結婚時,周家媽媽給自己做的衣服,一穿四年,已經洗破了。
臨走前,還是去百貨買兩件衣服吧,穿著新衣服回家,媽媽才不會太傷心。
「她和你不一樣。」
周易安歎氣,
「每天田間灶頭的瞎忙活。對了,我會賠償你衣服的費用,還要麻煩你自己去商場買一件。」
火光在沈園園臉上晃動。
在下鄉前,沈園園在滬市的生活很好。
她也有胸衣,也有花裙子。每天睡前,媽媽還會給她擦香香。
她不是生來就在田間灶頭轉悠的女人。
突然,廚房的簾子嘩的響了。
周易安板起臉來,
「你做飯的速度快一點,別把魏清餓著了。對了,一會兒吃飯的時候,你要為昨天的事情向魏清道歉!」
磨磨蹭蹭,又開始耍小性子了。
魏清遠道而來,自己當然要盡地主之誼。
她這麼對待魏清,讓自己的臉往哪放?
灶台邊。
委屈,不甘。
兩重情緒壓在沈園園心中,她要炸了。
「我沒有偷她的內衣,周易安。我不認為我應該道歉。」
沈園園咬字清晰。
這些字周易安每一個都明白,可是組合在一處時,他懵逼了。
沈園園這是中邪了,竟然忤逆自己的意思?
她就這麼看不慣魏清?
這麼大的醋勁兒,他還是第一次看見。
「你是什麼意思?」
沈園園重複了一遍。
陡然間,周易安不可思議地的盯著她,
「沈園園,你現在是撒謊成性!」他很不滿意,「魏清能誣陷你麼?她是什麼人,她能誣陷你?」
屋外,魏清歎了一口氣,
「易安,昨天確實是我魯莽了,我沒照顧到嫂子的心情。」
沈園園扯掉圍裙,
「晚飯你自己解決,我累了要休息。」
周易安掃了一眼廚房,他幾年沒幹過粗活,完全不知道從哪裏下手。
這哪裏是累了?
她這是嫉妒魏清,開始拿自己撒氣。
「沈園園,你不要太過分了。」
沈園園仰天吐了一口氣。
四年了,眼前這個男人從沒有履行過丈夫的責任。
他讀書四年,成了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城裏人。
而她這個真正的城裏人,成了周易安眼裏的「田間地頭瞎忙活」。
「周易安,你還會劈柴麼?」
沈園園冷然一笑,把圍裙塞到周易安的手中,「廚房裏可是沒有柴火了,想吃飯,自己動手去辦吧」
院子裏,響起了腳步聲。
沈園園往外看了一眼,魏清攏起披散的頭發,走向柴垛。她拿起斧子,突然尖叫了一聲。
「哎呀!」
周易安就像失了魂,衝出門外。
兩人擠在一處,沈易安捧起魏清的手,
「天啊,你流血了!」
周易安聲音劈叉了。
院子裏,魏清哭的很傷心,不斷的勸周易安別擔心,去衛生所打一針破傷風就好了。
打針?
沈園園想看看,什麼程度的傷口能打針。
自己也傷了,需要打針麼?
她放下火鉗,起身走到魏清身邊。
魏清的手心,紮進去了一小塊木屑,有點發紅。就像雪中綻放的小紅梅。
「你怎麼回事?斧子有問題你不知道處理一下麼?!」
周易安擰眉,質問沈園園。
魏清抽泣著,
「以安,別怪嫂子。我沒做過什麼重活,手上的皮是薄了一些,都是我的問題。」
「走,我帶你去打針!」
他拉著魏清的袖口,把她帶出院子。
院子裏,隻剩下沈園園一個人,她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口,裏麵的傷口隱隱作痛。
前天上工時,她的鐮刀不小心蹭到了手臂,劃掉一大塊皮。
我需要打針麼?
她呢喃了一聲。
第二天,沈園園起了個大早。
她剛洗漱完畢,周易安醒了,
「你今天的態度還不錯,知道早起排隊去買雞。」
果然,她很害怕和自己離婚。
今天這麼早起來,無非就是想彌補昨天的過錯。
周易安滿意的笑了笑。
沈園園愣了一下。
她覺得周易安誤會了。
自己不僅不會去排隊買雞,自己更是要去做一件大事。
突然,他臉板了起來,
「可是你洗漱的聲音小點行麼?魏清要是被你弄醒了怎麼辦,她水土不服,手心又受了傷。你就不能讓她好好休息?」
沈園園手腕上傳來劇痛。
她嗤笑一聲。
今天一切都應該了結了。
她出門,在雞窩裏掏出新鮮雞蛋,一共有五個。
煮好雞蛋後,她裝了兩顆走。
「放下。」
身後傳來周易安冷冰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