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回老夫人,是少夫人來送飯。”
門那邊沉默了幾息,幾聲茶碗的脆響聲之後,老夫人才道:“讓她進來。”
孫嬤嬤淺歎一口氣,把人往裏麵領,到了門口便停下來,掀起門簾讓薛寶珠進去。
薛寶珠麵色淡然的走了進去,一進門,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飯菜香,她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頭。
再往前走,地上滿是狼藉,大大小小的茶杯茶壺碎了一地。
兩個丫鬟在老夫人身邊站著,沒有收拾的意思。
她注意到這些碎片大部分堆在蕭讓的腳邊,顯然是衝著他去的,但奇怪的是蕭讓的鞋襪卻十分幹淨,絲毫沒有茶水迸濺的痕跡。
看到這裏,薛寶珠心中已經有了數,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規規矩矩的向老夫人行禮。
“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坐在上位,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扶額,一副頭痛的樣子,很明顯剛才才發泄了一番怒火。
聽到她說話,這才緩緩的抬起頭來,臉上還有未消的怒氣。
“寶珠,正好你來,你快幫我罵罵這個不孝的子孫,罵醒他!”
薛寶珠看了蕭讓一眼,他目不斜視,眼神堅定又執拗,全然當她是空氣。
她淡定的轉過頭,對著老夫人不卑不亢一拜。
“還望祖母準許嶽姑娘進門。”
說完,仍然是淡然的站著,好像是一顆柳樹穩穩的紮根於地下,微風吹過,連柳絲都不曾飛揚。
“什麼?!”
在場的另外兩人同時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蕭讓站在薛寶珠略後一點的地方,此時看不到她的神色,自然不知道她是出於什麼心思說出這樣的話。
當然他對她的性子也一無所知,隻是剛才聽老夫人說是個極為恪守規矩的女子,他不明白自己以前怎麼會喜歡這般無趣的女人。
也許隻是一段露水情緣,但對方死纏著不放手,或者礙於兩家家世背景的壓力,她長得又不錯,反正也得娶一位夫人,她剛好合適。
蕭讓自覺肯定是這樣,不然這樣死氣沉沉,動不動柔弱到暈倒的女人,在他年少浪蕩的時肯定是毫無興趣的。
蕭讓對薛寶珠的探究淺嘗輒止,他向來不在自己不關心的人和事上浪費時間。
看著她清麗的背影,大概能想到她曾經確實是個受人追捧的美人,最起碼“識相”也是個優點。
老夫人驚的第一次從座椅上站起身來,因為眼神裏太過驚喜,兩隻手臂甚至都不知道該擺出什麼動作才能顯得自然些,僵在半空中像要起飛。
但對上薛寶珠的視線的時候,還是心虛的別過了眼神。
這......給她弄得有點不會了。
她這還一句沒提呢,對方就先把人留下來了。
本以為自己還得費一番口舌,正反話都說上兩遍,然後再拿老夫人的氣勢壓上一壓,就逼迫她答應下來,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順利。
讓她有種,火還沒生呢,一掀鍋,飯都好了的不安感。
“寶珠,你說的可當真?”老夫人不敢相信道。
薛寶珠眼神真摯:“我聽說嶽姑娘的爹對侯爺有救命之恩,現在嶽姑娘的爹不在了,她一個遺孤在外何等艱難,留在府中也好有個照應。”
淩薇在來的路上把打聽到的事兒跟她說了一遍。
當年蕭讓被敵軍逼落懸崖,是嶽靈兒的爹救了他,讓他養在山裏,由嶽靈兒悉心照顧。
後來嶽靈兒的爹在山林裏被野獸咬破了喉嚨,死前托孤,再加上兩人郎有情妾有意,待蕭讓恢複記憶之後,理所當然的就把人領回來了。
她與蕭讓從小青梅竹馬,自然曉得蕭讓的喜好,沒有男人不愛顏色。
蕭讓從小在上京城中混世,什麼樣貌美的女子他沒見過,就連那些青樓有名的人物他都不為所動,何況嶽靈兒三等的姿色。
若是沒有救命之恩這樣的情節加持,蕭讓定不會隨意將真心托付。
雖說他從小是個混不吝,但最重義氣,救命之恩大於天,恰巧他又將往事忘了,完全不知家裏早已有了一位妻子,對於他來說娶個女子回來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薛寶珠一路上就是這樣想著,才把自己勸的消了氣,可是這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蕭讓對嶽靈兒的感情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老夫人聽完薛寶珠的話,腦海中隻有一個想法:這不都是我的詞嗎?
她誇張的拍了一下大腿,做痛心狀:“祖母是心疼你啊孩子!”
“這些年你為了侯府做的祖母都看在眼裏,怎麼能眼看著你受委屈呢。”
老夫人抹了一把臉上根本不存在的眼淚,還想繼續說,但被薛寶珠打斷了。
“祖母多慮了,孫媳兒得祖母教誨,斷不是那種沒有容人之量的人,再者說,嶽姑娘一個妾室,委屈不到孫媳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