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劈裏啪啦砸車上,我和陸齊行都緘默著。
他快速拿走的袋子放回副駕位上了......裏麵是什麼,他沒有提。
而我配合他,自然也沒問。
以往我坐他的車,都會和他聊摩托車,乒乓球,遊泳,醫學類話題,前三樣我不會玩但能和接近專業的他暢聊不停。
原來當我沉默時,氣氛是這樣的。
一道手機鈴聲唐突響起。
陸齊行冷硬的側臉瞬間變柔和,即使回答對方是‘嗯,好’,也能感受到他的溫柔。
結束通話後,車子就靠邊而停。
陸齊行:“你自己打車去學校。”
原來‘先上車’的‘先’是這層意思。
我定定地看著陸齊行,沒有動。
“快點!”
陸齊行表情和語氣有些不耐煩了。
看了眼外麵的雨和離車子近十米遠的公車站台,我苦澀一笑,推門下了車。
冒雨跑向站台時,我好像感覺不到痛......直到攬勝迅速消失,胸腔裏的痛才彌漫至四肢百骸。
抱著肩,我緩緩蹲下。
明明是秋天,氣溫卻與冬天一樣冷。
不知過了多久,我肩上突然沉了沉,陌生的鬆木清香竄入呼吸間。
我茫然抬起頭,一把黑傘撐我頭頂,男人挺拔的身軀一半在傘外,深色的襯衣緊貼他肩膀手手臂;再往上,映入眼簾的是張五官深邃,輪廓分明的臉。
顧如珩的神色莫測,眼神冰冷,在與我視線對上後,眼裏才有溫度。
“下雨天不好等車,你去哪?我送你。”
“謝謝,給你添麻煩了。”
我攏緊肩上的外套起身,陌生暖意讓我身體暖和了起來。
顧如珩的車是黑色的大眾,很普通的車,莫名給我親近感;這種感覺我從沒在陸齊行車裏感受過。
報了學校地址後,我微信讓同學幫我請假第一節課,發完後退出,一個新頭像吸引我目光。
昨天加顧如珩微信時,他頭像是漆黑夜空照,現在夜空中多了抹光。
我下意識去看駕駛位,目光卻定在方向盤上。
握方盤的手手背上有枚瘢痕,是煙頭摁上麵留下的,這枚瘢痕原本該落我臉上的。
狹仄的洗手間裏,燈光忽明忽暗,渾身濕透的我被她們第三次堵角落裏,我不認識那些人,甚至連她們罵我話我也完全懵,但她們就是要欺負我,對我拳打腳踢。
她們厭惡我皮膚白,要‘畫’點不一樣東西在上麵,無論我怎麼苦苦哀求,她們都隻會笑。
三人用力抓住我,一人拿著猩紅煙頭靠近我臉時,顧如珩踹開了洗手間門。
我第三次被霸淩,卻第一次有人護我。
手機突然嗡鳴不停。
我點微信,新消息來自‘負二代’群,紅色數字在攀升。
手指下意識去點,像以前無數次一樣,隻要這群有新消息我就看......即使我從不說話,安靜像僵屍號。
群裏有陸齊行和他那幫朋友,至於我會在裏麵,純屬意外。
望著還在攀升數字,我手指卷了卷,接著長按群名,點‘刪除該聊天’;再從群聊中進入該群,點‘退出群聊’。
顧如珩聲音突然響起:“其實我以為你會去海大。”
聞言我怔了怔,目光黯然垂下。
海大的天文專業在國內比較出色,在高考填誌願前,身邊所有人都以為我的目標是海大,而我卻選了江醫科大。
為什麼選了江醫科大......因為陸齊行啊。
微微失神間,車子停在學校門口。
我取下外套疊好:“珩哥,外套我洗了後再還給你吧;還有,你晚上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飯。”
“外套給我吧,我有點冷。”
顧如珩長臂一伸,我手裏外套落入他手中。
手指悄然無息按緊在領子位置,顧如珩說:“晚上時間地點你確定後發給我。”
“好啊,那我們晚上見。”
我揮揮手,下了車。
待我消失在轉角,車內男人才小心翼翼捧起手中外套,緩緩低頭,慢慢地整張臉埋入外套中......那掩入暗地的眼眸裏是誰也無法窺視的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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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結束課後,我才拿手機看哪家川菜館好。
高中時,我見過顧如珩帶的盒飯,裏麵紅紅火火的全是辣椒。
點開朋友圈......手指一頓。
熟悉的腕表照出現朋友圈,不同的是,這款是情侶款中的女士款,戴著它的手腕白如玉般又纖細,是女孩的手。
我目光停在照片不起眼角落,男人的手像不經意間誤入鏡頭,白襯衫袖微挽,我看到了另一款腕表,還有手腕上的小黑痣。
我左手手腕,相同位置,同樣有玫‘黑痣’。
隻是男人的痣是天生的,而我的——是故意用筆尖戳破皮膚,用黑墨水浸染上的。
那是陸齊行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