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十三歲結婚,四十四歲生子。
如今大女兒十八歲,小兒子十歲。
晚婚晚育讓我看起來和孩子差了不止一輩。
隨著年紀漸長,他們不再叫我爸爸,而是叫我爺爺。
我理解他們正處在叛逆期,可小我十三歲的老婆也不願意承認我是她老公。
心灰意冷之際,我去醫院拿體檢報告。
上麵的結果顯示,我得了胃癌,還是晚期。
藏起來的報告單被他們發現,他們找了個借口把我趕回了老家。
直到我接到醫院的電話,報告單弄錯了,得胃癌的人是我老婆。
......
我看著報告單上清清楚楚寫著胃癌兩個字,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雙腿不由自主地發軟。
醫生安慰我:“別想太多,積極配合治療,現在的醫療條件不像你們那個年代那麼落後了。”
離開醫院,透過一片玻璃,我看見了我自己。
已經六十一歲的我不再年輕,頭發花白,臉頰布滿皺紋,毫無疑問是一位滄桑的老人。
渾渾噩噩地走到家門口,思索半晌,我決定把報告單藏起來。
吳文心今年高考,我不能讓她分神。
剛進家門,在客廳奔跑地吳文博和我迎麵撞上。
他嫌棄地看了我一眼:“老頭,你不會躲開嗎?”
我語氣嚴肅:“我是你爸,不是老頭。”
吳文博朝我做了個鬼臉。
“他們的爸爸才沒有你這麼老,像你這麼老的都是爺爺!”
薑茉從廚房出來,招呼道:“文博,吃飯了,等會我還要去給姐姐開家長會。”
這樣的場景每天都在我家上演。
十歲的兒子進入叛逆期,對我大呼小叫,他不再稱呼我為爸爸,而是老頭,在外人麵前則是爺爺。
我理解他在班上可能會因為我遭受議論,所以我從未苛責他。
薑茉做了三菜一湯,兩個肉菜都帶骨頭。
她把青菜推到我麵前:“吃吧,知道你的牙齒不能吃太硬,特地給你炒的。”
我夾起一根青菜,味同嚼蠟。
“文心的家長會怎麼沒通知我?你要是走不開,我可以去。”
“你忘了上次你去給她開家長會,文心班裏的同學都嘲笑她嗎?”
我最後一次參加吳文心的家長會是她初一那年。
十二歲的吳文心看見我來了,她飛快躲在朋友身後,一副不認識我的模樣。
班主任看我遲遲沒找位置坐下,上前詢問:“請問您是哪位學生的家長?”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吳文心。”
聞言,班主任一臉驚訝:“她的父母怎麼沒來?這場家長會我明確要求過要父母到場。”
“我就是她爸爸。”
“什麼?!”
班主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我帶您去吳文心的位置。”
一坐下,我就受到了來自四麵八方的打量。
我是全場年紀最大的家長。
家長會結束後,班上的男生問吳文心:“你爸怎麼長得這麼老,跟我爺爺差不多。”
“吳文心的爸爸是個老頭,吳文心是老頭生的女兒。”
雖然我嚴厲嗬斥了他們這種行為,但當天回去吳文心哭著說想轉學。
“都怪你,要不是你長得這麼老,我也不會被他們嘲笑!”
年齡是埋在我心裏的一根刺。
本來我不打算結婚生孩子,可薑沫的出現讓我偏離了既定軌道。
出於對她的愧疚心,我花錢托人給吳文心辦了轉學,從這以後,我再也沒去參加過她的家長會。
吳文博的第一場家長會,吳文心告訴他千萬不能讓我去參加,我會毀了一切。
他對此深信不疑。
我放下筷子,壓下心頭的酸澀:“你去吧,碗我等會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