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這群人也是一口一個嫂子叫著。
“早聽說嘉禾身邊有個青梅竹馬,對他死心塌地始終如一,今天嘉禾終於舍得帶到兄弟們麵前來了。”
“嫂子啊,這世界上也就隻有你能治得了嘉禾了,以後哥們幾個就是你的娘家人,要是哪天嘉禾惹你生氣,我們哥幾個第一個不同意!”
卻原來,從始至終,隻有她一個傻子。
“對了,”有人提議,“今天也是大嫂子的生日,大家記得問候大嫂子,別讓她生疑!”
於是,陳芙白手機接二連三響起。
點開一看,果然是這群“娘家人”發來的生日祝福:
“嫂子啊,娘家人來給你祝賀生日了!”
“我們哥幾個是真想去你生日現場,可嘉禾非說要和你單獨過,不讓我們當電燈泡......但你放心,過幾天娘家人給你補辦!”
看著手機裏惺惺作態的對話,讓陳芙白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惡心。
不過還好,她很快就會結束這場虛偽的盛宴。
一個月,隻要再忍一個月就好。
陳芙白立馬轉身回了家。
站在別墅裏,陳芙白才吐出一口濁氣。
既然自己已經做好離開的準備,那就得提前計劃抹除掉她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痕跡。
除了回憶,她什麼都不會留給這個世界。
陳芙白第一個要抹除掉的,是一把地下室的鑰匙:
十五歲那年,宋家破產,債台高築,逼得宋嘉禾父母跳樓自盡。
陳家同樣也被牽連,公司一蹶不振。
可哪怕陳家落魄到連陳芙白學費都交不起,爸媽也要砸鍋賣鐵送姐姐出國留學。
姐姐走後,宋嘉禾宛如行屍走肉。
是陳芙白守在宋嘉禾身邊近十年,成了他甩不掉的尾巴。
就連宋嘉禾那群朋友都說,哪怕這天底下所有人都拋棄宋嘉禾,陳芙白也是唯一的例外。
可每回聽到這種話,宋嘉禾都一臉不情願:“別亂點鴛鴦譜,我隻把她當作妹妹。”
他嘴上說是妹妹,卻在公司成立那天,宋嘉禾喝醉了酒,也犯了錯。
宋嘉禾咬著陳芙白的唇,與她耳鬢廝磨。
甚至將她緊緊嵌入身體,說他隻剩下她,求她永遠不要離開。
自那之後,宋嘉禾食髓知味,總是纏著她索取愛意和溫暖。
後來陳家爸媽離異,雙方都為了不要她而吵得死去活來,是宋嘉禾推開大門,牽起她的手一字一句道:“你們不要阿芙,我要!”
把陳芙白帶出陳家那天,宋嘉禾給了她一把鑰匙。
那是宋嘉禾新租的地下室,狹窄逼仄,陰暗潮濕。
也是他們第一個家。
陳芙白拿著錘子,一下又一下將那把鑰匙砸得扭曲變形,然後丟進了垃圾桶。
陳芙白第二個要抹除掉的,是一個藥箱:
因為宴會上陳芙白被二世祖調戲,宋嘉禾為她得罪過北城最大的黑勢力。
後來宋嘉禾被人暗算,為了護著他,陳芙白也曾替他接下棒球棍,斷過三根肋骨。
那天宋嘉禾好像發了瘋,不要命地以一敵十,直到紅著眼把那群混混打倒在地。
他嘶聲力竭地抱著滿身是血的陳芙白。從此他格外恐懼陳芙白受任何一丁點傷。
他花天價請了國外教授做家庭醫生。
那段時間哪怕陳芙白隻是一點頭痛感冒,他都緊張到發瘋。
隻是後來陳芙白為宋嘉禾著想,覺得創業初期實在沒必要在這上麵浪費錢,所以解雇了那名外籍醫生。
卻沒想到,就在那之後的第二年,她檢查出了腦瘤。
腦瘤的事她一直瞞著宋嘉禾,直到現在。
陳芙白往醫藥箱裏潑了汽油,然後扔進一隻正燃著的火機,看著火焰將醫藥箱燃燒殆盡。
第三件陳芙白要處理的,是堆成小山的禮物:
為給陳芙白一個家,宋嘉禾這十年黑白通吃,在商界不要命地廝殺。
終於在前兩年攢夠了錢,他給陳芙白買了市中心最豪華的別墅。
為了彌補落魄時對陳芙白物質上的愧疚,宋嘉禾格外縱著她,不管多貴,隻要她喜歡,宋嘉禾都毫不猶豫買下。
珠寶,名奢......大大小小的快要填滿整棟房子。
要把這些都處理幹淨,要頗廢些工夫。
所以她毫不留戀地給小區廢品站打去電話。
價值上億的禮物,被她全部免費送給廢品站大叔。
廢品站大叔滿臉惶恐,顫顫巍巍抖著雙手:“丫頭,這麼好的東西,都賣廢品了嗎?”
陳芙白笑著點點頭,“是啊,垃圾當然要送到廢品站。”
廢品站的人把禮物打包拉走,裝車時灰塵落入眼中,有些酸澀。
陳芙白揉了揉眼睛,硬生生壓下胸腔裏上湧的情緒。
所有東西都被她清理幹淨,隻剩下最後......陳芙白垂眸,低頭看著手上鑽戒。
鑽戒在光的映射下,泛著璀璨的光。
那是第一次有人送給她東西,還是代表愛情的天價之物。
戴上鑽戒那天,她還特意穿了最漂亮的薄裙,在寒風徹骨的冬天高舉著手,驕傲地對著全世界說她願意。
卻不知道,她短暫的一生連唯一一次浪漫,都是別人一時興起的騙局。
幻想被愛這種蠢事,陳芙白這輩子相信一次就夠了。
叮叮,是短信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