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鬥轉星移，又是匆匆半載。

這些時日，我日日勤讀苦練。

為了早些寫出遒勁筆力，更是發狠，選擇負重習字。

手腕先是綁沙袋，後又綁石塊，終於寫得一手氣勢流暢的行楷。

「筆力雄渾，端方雅正，若不是親眼所見，單看字跡，定要以為是個謙謙君子。」

顧清之感慨著，倒是流露出幾分真心實意的感慨。

「瑕兒說好要為父親分憂，自然該要努力些。」

我低眉順目，恭敬道。

心裏卻不免發笑。

我從他身上延續下來的血脈沒能喚回他作為父親的良知，為了自保勤學苦練的筆跡卻得到了他的愛才之心。

不過也隻是一點而已，他最愛的，還是權勢。

「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出九秋之菊。」

他斟酌片刻：

「再無價的明珠用破布包著也會黯淡無光，該要放在合適的地方才更顯珍貴，我欲將琳琅捧上太子妃之位，隻是這孩子被我養的有些單純了，怕是在東宮之中要吃虧的。」

琳琅，顧琳琅。

顧清之和雲華郡主的女兒，也是顧清之的掌心寶。

我淡淡一笑，微笑著將一盞茶奉到他麵前。

「瑕兒學的那些東西，不就是為父親分憂解難的嗎，替她籠絡住個男人，不成問題。」

顧清之冷哼一聲，重重將茶盞往桌上一撂：

「你倒是敢想。」

「瑕兒並未妄想能與琳琅小姐相提並論，不過是想將父親安排的事情，做到最好而已。」

我不卑不亢，輕聲道。

「你和她，一個是低劣瑕疵的死玉，一個是完美無缺的美玉，能認清自己的位置，倒也頗有自知之明。」

提到顧琳琅，他那老謀深算的臉上也流露出一絲溫情：

「就怕這小狼養出了尖牙，要反過頭來噬主啊。」

「瑕兒無所倚仗，隻要父親一直以骨肉投喂我，以金玉賞賜我，女兒便一直會是你最忠心的番犬。」

這話說得難聽，卻換來了顧清之一抹讚許的眼神，對於他這種人來說，我這麼個娼妓之子的骨肉親情不重要，利益關係，才是最穩定的。

可我騙了他。

與阿娘的溫婉良善不同，我這人，打從生下起就心眼極小睚眥必報，唯一的優點，就是足夠有耐心。

這些年的做小伏低不過是麻痹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