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還沒有結束,顧辭不出麵就隻能是我這個兒媳婦打點。
昏昏沉沉的忙了好幾天,婆婆才安穩下葬。
我在殯儀館裏哭的昏天黑地,神誌不清,嘴裏一直小聲念叨著對不起。
公公早就去世了,婆婆一個人帶著顧辭長大,對我又一直像親閨女一樣。
想著以後再不能跟她說一句話,我真的是心如刀割。
周圍的人扶著我,哽咽安慰:“這不是你的錯,你做的已經夠好了,她不會怪你,其實這麼去了也許對她來說是好事......”
我已經看不清扶著我的是誰,安慰我的又是誰。
腦中一直轉著婆婆還在時我哄著她的樣子。
她也有阿爾茲海默症,顧辭的病就是遺傳她的。
大概在七八年前的某一個清晨,她突然病發,忘掉了所有人,隻記得我和顧辭。
準確的來說,是隻記得剛在一起的我和顧辭。
那時我們已經在一起三年快要訂婚了,婆婆卻突然忘了這碼事。
吃著吃著早飯,她想起什麼似的猛地站起身,拐進臥室神神秘秘的從枕頭底下掏出一個鐲子交給我。
“皎皎啊,這個翡翠鐲子是給你的見麵禮,和我們阿辭好好的啊!阿姨喜歡你!”
她說的話,做的事和三年前我們見麵時候一模一樣。
隻不過遞來的鐲子根本就不是翡翠的,是金的。
那是我送給她的,她每天都戴,隻有晚上會摘下來用布子仔仔細細的擦一遍,再小心翼翼的放到枕頭底下。
隻是那一天的清晨,她忘了戴,忘了那是我送她的,也忘了我們已經朝夕相處三年。
我和顧辭對視一眼,他有些慌亂,又很快的鎮定下來,當機立斷的放下碗筷帶著婆婆去了醫院。
果然是遺傳性阿爾茲海默症。
醫生說吃藥隻能輔助,能不能好就看患者自己。
那天,顧辭第一次在我麵前掉淚,他捂著腦袋聲音顫抖:
“我姥姥就是因為這個病去世的,我媽會不會......”
“不會不會!”我把他摟進懷裏,撫摸著他的背細聲安慰:
“醫生說了,還是有痊愈的可能,我們好好照顧她,說不定哪一天就好了呢?沒事沒事。”
他的頭在我懷裏蹭了蹭,聲音嗡嗡的:
“皎皎,你說如果我有一天也......”
“呸呸呸!”我打斷他不吉利的話,摟著他的手緊了緊:
“不會的,就算有我也不會離開你,不要再說了!”
那時候我的一顆心比鋼鐵還要堅定,絲毫沒想到幾年後,顧辭的話會一語成讖。
他也發病了,並且發病的年齡整整比婆婆小了二十歲。
他忘掉了自己珍重的母親,心愛的老婆,腦海裏隻有一個人——
他的初戀,林雨薇。
甚至為了陪她一晚上,顧辭偷偷把我的抗抑鬱的藥換成了安眠藥,導致我睡得昏死過去,沒有接到婆婆的求救電話。
直到第二天下午我昏昏沉沉的睡起來,才發現婆婆打來的二十幾個電話,還有十幾條語音信息。
【皎皎啊,你和阿辭在哪,媽媽有點難受。】
【你們晚上回來吃飯嗎?】
【護工不知道去哪了,媽媽想上廁所。】
【......】
最後一句,她的聲音已經很虛弱:
【媽媽怎麼感覺快要呼吸不上來了,好像拉在床上了,媽媽對不起皎皎。】
我手忙腳亂的從床上爬起來就往過跑,鞋都忘了換。
過去才發現,婆婆已經去世好幾個小時。
護工姍姍來遲,哭著道歉:
“我、我兒子發燒了我就是回了一趟家,誰知道......何小姐,這不怪我吧?你媽早就起不來床了,我給顧先生打過電話的,他沒管......”
“誰家都有兒子,你能理解吧?”
我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哭著掏出手機給顧辭打電話質問他為什麼換我的藥。
他那邊好像在喝酒,對於我的哭聲無動於衷:
“誰讓你不叫我和雨薇見麵,這一切都怪你。”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不甘、怒火,痛苦化作無數的冰刀鋪天蓋地的像我襲來,凍住了我全身的血液。
隻歇斯底裏的喊了一句:“顧辭,你不是人!”
我就掛斷了電話。
我終於明白了,我和顧辭的這條路早就走到了盡頭。
不能再纏著他,念著他,沒完沒了的哄著他。
放手。
那是我唯一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