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裴行逸第幾次帶別的女人回來,簡梨已經記不清了。
從第一次撞破時的心痛欲絕,到現在司空見慣到麻木不仁,期間經曆了多少眼淚與怒火,她都已經記不清了。
裴行逸摁下火,點燃了一支煙,沉沉地吐出一個煙圈,眉眼狠厲地與她對視。
曾經她最喜歡他發狠的表情,帶著叛逆少年特有的桀驁不遜,將她牢牢護在身後,狼崽子似的,卻很有安全感。
而現在,簡梨突然覺得,狼崽子也可能是白眼狼,這發狠,終究有一日是對她了。
但她仍是不怕死地伸著手,平靜重複道:“裴行逸,既然我是保姆,那就把工資結給我。”
裴行逸冰冷地嗤笑出聲,眼神帶上惡劣的嘲弄:
“不就是覺得我又帶了女人回來不高興嘛,拐著彎說這種話?簡梨,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不僅像個保姆,還是免費的那種。”
“我帶女人回來怎麼了?你看看自己現在這麼個年老色衰的樣,哪個男人下得去嘴!”
他把煙頭扔在地上,狠狠地碾滅,頭也不回地下樓,將門摔得震天響。
年老色衰。
簡梨站在原地,指甲死死地嵌進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
裴行逸沒上過幾年學,不通文墨,漂亮的皮囊下塞了一腹的草包,在嘲諷她這件事情上倒把詞學了個融會貫通。
空氣裏還蔓延著糜爛惡心的味道,刺激得她胃痛想嘔。簡梨肩膀一鬆,泄了氣,身體發虛地扶著欄杆下了樓,回到自己堆滿雜物的小隔間。
裏麵沒有鋪地磚,水泥地在梅雨季潮濕得發黑,她吃力地把地上回潮的紙箱子搬到高處上,裏麵裝滿了廢棄的畫框,磨損分叉的畫筆之類的零碎物件,有點重。
她過慣了節約的日子,舍不得扔,總想著還用得上。
在圍裙上擦淨了手,從抽屜底部抽出一個很大很厚舊本子,一大半都已經寫滿,密密麻麻盛滿了文字的重量,還有眼淚的痕跡。
簡梨麵無表情地翻到最新的一頁,開始寫寫畫畫。
記得當初還相愛時,她可笑地嬌嗔著問裴行逸:“你會永遠愛我嗎?”
裴行逸將下巴擱在她的頸窩,漫不經心地溫柔回應她:“會的。”
她卻當了真,神秘秘地拿出個嶄新的厚筆記本,在第一頁規規矩矩地寫下“100”。
裴行逸好奇地湊頭過來問她:“寫什麼呢?”
她得意地搖頭晃腦:“戀愛積分!如果我們的愛是100分,那從現在開始,我每次感到幸福,就+1分,如果我感到被傷害了,就-1分。”
“如果有一天變成了零分,我就走,讓你再也找不到我!”
那時的裴行逸環住她,眉眼委屈極了的:“怎麼可能!我絕對會守好我來之不易的女孩,永遠隻加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