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錦州下了厚厚的雪,我披著棉衣在二樓觀雪,身後傳來祖父絮絮叨叨的聲音:“這雪下的不妙啊,怕是許多老人熬不過除夕。孩童們也容易有咳疾,不妙,不妙。”
我轉身打趣:“祖父,別的郎中都盼著多些病人好掙錢,隻有您總害怕病人多。”
祖父摸著自己用了一輩子的針,語氣沉重:“行醫者,當有父母之心。”
祖父說得對,等雪停了,病人便多了起來。孩子們咳嗽的臉漲紅,身體不好的老人因為高熱隻剩半口氣的大有人在。
我白天黑夜窩在藥房裏熬藥,祖父也忙的腳不沾地。
就在這時,我見到了賀氏藥鋪的家主賀在淵。他穿著棕色大氅,聳立堅毅的站在我家鋪子門口。隻一眼,我便失了神,他可真好看,尤其那雙眼睛,深邃又明亮。
他找到祖父,想和祖父合作。
“在淵佩服禹老先生的醫術,也相信老先生的為人,見百姓如此受難,在淵著實於心不忍。”
他說的真真切切,讓祖父也感動不已。
他說,讓祖父出方子,他出藥,還將自己家的藥鋪做為病患的落腳點,他的藥不收錢,隻為行善積德。
我從藥房的門縫中癡癡的看著他,隻感歎,世間怎麼會有如此完美的男人。
一連多日,祖父和賀在淵合作的很好,城中得風寒的人越來越少,大家都稱祖父為賽華佗,稱賀在淵為大善士。
臨近過年,城中很快恢複了往日熱鬧。
可剛過完年不久,錦州城便死了一家老小八口人。
仵作驗屍後說是中毒。
那家人吃的藥渣裏發現了無名劇毒,旁邊還有祖父開的藥方。
於是,不等審查,祖父便被關押了起來。
我像一頭無頭蒼蠅般到處求人,請訟師,變賣了家宅,花光了積蓄,卻等來了他們說,我的祖父死在了牢裏,他沒有等到我為他申冤。
案子匆匆結果,祖父被扣上毒殺他人又畏罪自殺的頭銜。
而我,卻聽到賀在淵和他的隨從在我賣掉的鋪子裏談話。
“禹老先生我會厚葬,畢竟他為我賀家打通了錦州藥商這個名頭,又替我賀家背了鍋。聽說他的孫女最近沒了動靜,能找到嗎?”
我怔怔的聽著他淡漠的語氣,全身發抖。
隨從回:“二爺,禹家小女子一般隻在藥房熬藥,見過她的人很少,恐怕,不好找。不過聽說,那小女子生的國色天香。”
……
我恍恍惚惚的走在街上,雖已開春,卻猶如墮在冰窟。我隻覺得意識逐漸煥散,眼皮重的要死。
醒來時,便到了玉香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