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循待我很好。
從我到京城來借住在國公府裏的這些日子裏,
謝循是待我最好的人。
他會在姑娘們當麵戲弄我的時候出聲反駁,會在丫鬟們背地議論我的時候當麵斥責。
旁人都說,謝循這個混不吝的,往日家裏的表小姐堂小姐來了,
他不上趕著討打都算不錯的了。
竟然還上趕著護著。
又背地裏嘀咕,說我既不出身書香門第,也未生於簪纓世家,
一個出身低微的商戶女,到底是怎麼給謝循灌了迷魂藥,就得了他的青眼。
這話我自然也問過謝循,他那會兒正滿不在乎的幫我抄老師留的那份課業,頭也不抬的答我,
“新鮮。”
上京城的姑娘小姐們循規蹈矩,不會鳧水,也不會用草編小兔子。
他沒見過,自然覺得新鮮。
謝循帶我一起去遊湖,泛舟,就連那些我連聽都聽不懂的詩會,馬球,
他也總把我帶在身邊。
隻是我做不出飛花令,也不會騎馬,
那些隻有他們能消遣取樂的事情,我隻能訥訥的站在一邊。
謝循總在我被冷言嘲弄時出聲維護,又安慰我說不會這些也不要緊,
等待在京城的時日長了,自然就會了。
久而久之不止丫鬟們有閑言碎語,
就連二小姐都以為謝循對我有意思,旁敲側擊的來問我:
“春棠,我可從沒見過我哥哥待誰那樣好,你快說,你,你是不是要做我嫂子了?”
我漲紅了臉,兩隻手一起擺,聲如蚊訥的解釋:
怎麼會呢?不是不是。
謝循......喜歡我?
我心臟撲通撲通的疾速跳動,簡直都快沒法思考。
他會喜歡我嗎?
那天後來在宴席上,謝循把我拉到一邊,接過我手裏的盒子:
“你別聽他們瞎說,如意就很好,我阿娘一定會喜歡的。”
他語氣認真的跟我解釋,又絞盡腦汁的補充:
“這樣吧,等會我悄悄去替你送一趟,保準讓阿娘親自收下壽禮。”
我語氣遲疑:
“可是......”
他倒有點急了:
“別可是了,你不是累了嗎?早些回去休息,放心吧。”
我被他扶著肩頭轉了個身,呆呆聽話的一步三回頭的朝外走。
其實我不是不知道他的好意。
我知道的。
他是怕我送的如意,夫人不喜歡,到時候平白惹我難堪。
跟著我一起從寧州來的丫鬟月兒笑我:
“我瞧世子爺這不是挺貼心的嗎?”她湊過來小聲跟我講:
“說不準姑娘真能嫁給世子爺,留在國公府呢......”
我被她打趣的鬧了個臉紅,竟真不由自主的幻想起這樁事來。
從寧州家裏出發來京城前,阿爹曾跟我說過,
國公爺當年在寧州落難,是被我阿爹所救,國公府欠了我家一個人情。
“憑我春棠的相貌性子,要嫁入高門自然也輕而易舉!”
阿爹也沒讀過書,他隻是本能的覺得,
上京城人傑地靈,上京的兒郎們自然也要比寧州的兒郎們出眾。
一個女子的歸宿,自然是要上嫁,嫁的越高越好。
其實那些丫鬟們說的倒也沒錯,
我就是為了攀高枝來的。
“對了姑娘,老爺前幾日是不是還托人送來了一副仕女圖,”
“說是......什麼真跡,也要姑娘一並送給國公夫人當壽禮的?”
我一拍腦袋,終於想起這回事來,
急急忙忙回去取了仕女圖,又折返回來,卻不料才剛走到後花園,
就看到謝循動作不耐煩的把那柄金如意從盒子裏取出來,表情嫌惡的看了兩眼,
又隨手拋給身後的小廝。
“俗不可耐。”
他搖了搖頭,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冷漠失望:
“拿去丟到庫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