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珍在一旁手舞足蹈,「劈劈劈,我一道雷劈死你個大樹。」
吳月溶拍了拍寶珍,放柔了語氣,「寶珍還在適應社會,你們別和他計較。」
我被吳月溶的反駁噎得說不出來話。
她的確是個天才,中學時連跳兩級,十六歲就考上了重點大學的少年班。
歡歡是她的女兒,理應和她一般抗幹擾,若歡歡做不到,八成是被我的劣等基因拖累了。
入夜,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忽聽歡歡的房間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
打開門一看,我驚得血壓飆升。
寶珍站在床位,大呼一聲「天雷劈大樹!」往歡歡的身上跳去。
歡歡吃痛地一抖,聽見開門聲,臉扭向我。
她滿臉淚水,嘴巴已經發不出聲,看口型是喊了聲爸爸。
「滾啊!」我發出一聲咆哮,一腳踢開寶珍。
寶珍穩住身體後,撲向我,在我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我立馬給他一個大比兜,他終於鬆了口。
沒有一絲猶豫,我抱起歡歡就趕往醫院。
歡歡有些內出血,發起高燒,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我握著她的小手,看著她的睡顏,心如刀絞。
「姓程的王八蛋,你敢打我兒子,信不信我幹死你。」
一個穿著BOYLONDON的黑衣男子揪住我的衣領,大聲咆哮道。
「在醫院還敢抖狠,你打我下試試。」我指著自己說。
「你兒子把我姑娘害成這樣,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到底是怎麼了?」吳月溶穿著睡衣,蓬頭散發,一臉迷茫。
「陸寶珍把歡歡踩到內出血!」我聲音沙啞,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你踩人了?」黑衣男頓時萎了,質問起寶珍。
寶珍邊跳邊大喊,「天雷劈大樹,劈劈劈。」
「woc」黑衣男抬腳就朝他屁股上一踹,寶珍一個不穩,摔倒在地。
「都和我去局裏一趟。」
一位警察不知何時站在我們身後,應是醫院裏有人報了警。
無奈,我隻得喊來司機招呼歡歡,和他們一行人去了警局。
黑衣男像變了個人,囂張氣焰蕩然無存,他畢恭畢敬地說,
「實在對不住,我兒子寶珍患有自閉症,在外麵玩經常被人打得鼻青臉腫,可心疼死我了。」
「大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他哭著給我打電話,說自己被人打了。」
「我趕來一看,他臉上紅紅的五個手掌印,腦子轟的一下就應激了。」
「是我沒搞清楚情況,凶了程先生,實在對不住。」
他站起身,向我深深鞠了一躬。
吳月溶歎了口氣,「也怪我,在飯桌上說什麼花朵大樹的,讓寶珍產生了不好的聯想。」
「你把寶珍寄養在我家,也是信任我能把他教好。」
「如今事情變成這樣,是我沒看好孩子們。」
她試圖打圓場。
「既然雙方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你們決定和解嗎?」警察問。
「和解!」黑衣男和吳月溶異口同聲地答道。
自始至終,我都沒吭一聲,因為我的心思全在歡歡身上。
她還在醫院躺著,也不知道司機招呼得好不好。
我希望這場調解趕緊結束,我好趕回去照顧他。
「程先生,你對處理結果有異議嗎?」警察問。
「沒有。」我連連搖頭。
那請你把這份和解書簽了吧。
「好的。」我接過和解書,卻看在乙方一欄看到了「陸永州」三個字。
心裏頓時炸起一道驚雷。
我聽說吳月溶的初戀叫陸永州,
難道眼前的黑衣人就是她的初戀,
他還把自己的兒子送到我家寄養,
吳月溶居然同意了!
他們究竟把我當什麼?!
我一陣頭暈目眩,身體不穩,搖搖欲墜。
歡歡憔悴的麵容閃現,又將我拉回現實。
現在不是扯皮的時候,歡歡需要我,我必須堅強。
強忍著痛苦簽下了和解書,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警局。
身後飄來吳月溶的喊聲,「我要帶寶珍回家睡覺,就辛苦你照顧下歡歡咯。」
鼻子一酸,我抬手揉了揉眼睛。
一夜間,全都變了。
我趕到醫院時,歡歡已轉醒,司機正給她喂水。
「小劉,歡歡還好嗎?」我焦急道。
「醫生說歡歡內出血止住了,但燒還沒退,需要住院打幾日消炎針。」司機說。
「好的,你回去吧,今天辛苦了。」
「爸爸。」歡歡委委屈屈地向我伸出手臂。
我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歡歡,爸爸對不起你,讓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爸爸,不是你的錯。」歡歡輕撫我的背,「是陸寶珍太可惡,老是欺負我。」
「他老是欺負你。」我咬牙錘了一下床鋪,「你怎麼不第一時間告訴爸爸啊。」
「我之前告訴了媽媽,但媽媽說陸寶珍是還未開智的孩子,要我心懷大愛,不要計較。」
「鬼的心懷大愛。」
「鬼的不要計較。」
「你媽真是變了。」
「爸爸,你也覺得媽媽變了嗎。」歡歡睜著大眼睛看我。
「自從陸寶珍來了,她眼裏就沒我了。」
「就像陸寶珍才是她真正的孩子。」
「爸爸,讓我在醫院住一個月好不好,我怕回到那個家,怕麵對陸寶珍。」
「等一個月後,陸寶珍走了,一切都會恢複原樣,對不對。」
她的眼裏滿是乞求,我囁嚅著,無法回答,淚水控製不住地滴落。
「爸爸,你怎麼哭了。」歡歡軟乎乎的小手在我臉上摸了摸。
「歡歡,如果爸爸和媽媽分開,你願意跟著爸爸嗎?」
歡歡眼神放空地看著我,像一個破布娃娃般沒了靈魂。
「爸爸,我希望你和媽媽永遠不分開,但我不喜歡現在的媽媽,我要跟你在一起。」
知道了歡歡的態度,我決定和吳月溶離婚。
沒有男人能忍受生活被另一半的初戀浸染。
七日後,歡歡出院,我將她送去了爸媽家。
回到家,吳月溶已下班,準備了一桌豐盛的菜肴。
「咦,歡歡呢?」吳月溶問。
「我把她送去爺爺奶奶家了,她害怕再見到陸寶珍。」我冷淡地回。
「哎呀,小孩子之間經常會打打鬧鬧,別當真。更何況寶珍的情況特殊,我們要寬容些。」
「我都想好了,這段時間你帶著歡歡睡,我帶著寶珍睡,這樣就能看牢他們了。」
「不用了。」我麵無表情地將離婚協議書往桌上一甩,「簽了吧。」
吳月溶拿起協議書,看了又看,撲哧一聲笑起來,
「多大點事,還博關注,鬧離婚,幼不幼稚。」
「沒和你開玩笑。」我一臉嚴肅。
她收斂起笑容,「就因為寶珍踩了歡歡,你氣不過就要和我離婚,我覺得你有點過於溺愛歡歡,現在的孩子一點挫折都不能承受嗎?!」
「陸永州是你的初戀吧。」我問。
吳月溶臉上浮起一絲尷尬,解釋道:「原來你這是吃醋了,我和他都是過去式了,如今他隻是信任我的專業能力,讓我幫寶珍重新融入社會而已。」
我搖搖頭,「事情沒你說得這麼簡單,我托王秘書查了康複學校的賬目,陸寶珍是唯一一個沒有繳費就入學的孩子。」
「他在康複學校免費學習還不算,還被你迎進了家門,這段時間的吃穿用度,全是你在掏錢。」
「我查看監控,你有三次把歡歡一個人丟在康複學校寫作業,自己和陸永州、陸寶珍外出了。」
「有陸永州、陸寶珍在,我們在你眼裏就成了透明人,歡歡住院七天,你沒來醫院探望過一次。」
「陸寶珍是跳起踩到了歡歡身上,你難道就一點也不擔心,一點也不憤怒嗎?」
「不要和我說大愛和寬容,我沒你格局那麼大。」
「我就是個普通人,誰敢傷害我的小孩,誰就是我的仇人!」
吳月溶抿抿唇,歎口氣,「我能解釋這一切。」
「我和陸永州有一個孩子。」
我瞪大了雙眼,腦子一陣發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