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黎在醫院走廊裏坐了一夜,直到天色微亮,她才緩緩起身,險些站不穩。
這一晚,她恨過很多人。
恨沈懷延,恨當年那些踩低捧高把自己拒之門外的親朋好友,更恨她自己。
她怎麼就嫁給自己的殺父仇人了呢,怎麼就蠢到七年的時間還是看不穿一個人呢。
就在此時,護士小心翼翼地遞過來了一張紙。
“許小姐,這是在您母親床頭的抽屜裏發現的,應該是寫給您的。”
許清黎顫抖著手接過那張紙,卻看到上麵隻有簡簡單單的兩行字——
【阿黎,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跟沈懷延離婚,不要恨任何人。】
【爸爸媽媽永遠愛你。】
許清黎怔了片刻,死死捏著那張紙,直到上麵有了褶皺。
她再也忍不住,捂著臉開始啜泣。
原來人在被巨大的難過兜頭覆滅時,並不是瞬時的。
許母的這句話,不僅僅是在勸她,更是間接承認沈懷延當年確確實實和許父的死有關。
許清黎知道媽媽留給自己的這段話是為了讓她不陷於仇恨裏丟了自己,也知道媽媽選擇自殺是不想再讓她因為自己受製於別人。
她不知道在過去的三年裏,當她跟許母說起沈懷延時,許母又是怎樣的心境。
或許是覺得自家女兒找到了好的歸宿,所以一個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深埋心底。
可是不恨嗎?許清黎發現自己做不到。
......
許清黎一個人辦好了媽媽的後事,還好她也不需要辦什麼葬禮。
隻是遵循許母的遺願,把她和許父一起埋在了北山半山腰處的一棵大槐樹旁邊。
聽母親說,那棵樹是二人定情時的證明。
三天後,許清黎回了沈家。
她雖然不知道怎麼麵對沈懷延,但是哪怕是要離婚,她也得先收拾好自己的東西。
三日未見,沈懷延不知為何憔悴了許多。
“你還知道回來?”
許清黎已經疲憊到連眼睛都抬不起來,她依舊低頭,想起那封郵件上的內容,又想起許母臨終時給她的遺言。
恨啊,怎麼能不恨呢,她恨不得衝去廚房拿一把菜刀跟沈懷延同歸於盡。
但是跟他離婚,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又是許母的遺願。
許清黎不想再讓許母失望了。
“我們離婚吧。”
沈懷延的表情瞬間凝固,就連剛想發難的話都堵在嘴裏。
他死死盯著許清黎,半晌突然笑了出來。
“現在都學會用離婚威脅我了?許清黎,真是長本事了。別忘了你媽還躺在醫院裏等著我......”
“我媽已經死了!”
許清黎聲線不穩,她用力噬咬著口腔裏的嫩肉,甚至感受到了一絲腥甜,可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她把嗚咽壓下去。
沈懷延愣了一下,隨即勾起一抹冷笑。
“你現在怎麼惡毒到連自己親生母親都敢詛咒?我前幾天又不是沒去見過她,不是醫生也說她的病情有好轉嗎,怎麼可能說死就死?”
許清黎不想再跟他做過多的爭論了。
她隻覺得自己現在很累,累到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
許清黎從沈懷延身邊路過,徑直回了自己的臥室。
反鎖好門,把自己緊緊蜷縮在被子裏,仿佛這樣就能得到一絲慰藉。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起,是林叔叔。
“清黎,是我,對不起啊,我昨天一直在開會,沒聽到你給我打了電話,發生什麼事了嗎?”
許清黎哭著告訴了他媽媽去世的消息。
林叔叔自責到連忙道歉。
但許清黎並不怪他,這件事本身也跟他沒什麼關係。
“你媽媽雖然已經去世了,但你的日子還要過下去啊,不然他們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息的。”
聽著林叔叔的安慰,許清黎終於得到了一絲慰藉。
她把去港城的機票改簽到了第二天一早。
可是,這次去的,就隻剩她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