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視線朦朧,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這層痛楚所籠罩。
混亂中,手腕被一把拽住:
“嫂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來的是厲邢下屬,看到我濕透的外套、布滿淚痕的臉的手,他瞳孔都縮小了:
“你受傷了?!”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被向日葵玻璃瓶割碎,鮮血順著手指,滴落在地。
可我竟一點感覺都沒有。
下屬嚇瘋了:
自從兩年前,我撿回一條命,受傷之後就不容易止血。
上一次, 我在凶獸突襲中,被人慌亂中推出去,明明隻是擦破了皮。
可厲邢將那人囚禁在地牢裏,捆住他,一個人,一把刀,三天三夜,直到那人的哀嚎聲從強到弱......逐漸聽不見。
那血淋淋的場景,恐怕到現在還刻印在他們的腦中,想起來就讓人膽寒。
他們慌忙將我送去我妹的醫療室。
我妹看我流血不止的手,死死皺眉,不得不冒險給我打了三倍止血劑量。
血是止住了,可我卻猛咳出一大口血。
房間裏都是鐵鏽一般的血腥氣,她終於繃不住,嘴巴一撇,抱著我哭了:
“姐,你那報告,就不能再試試嗎?或許還有希望呢?姐夫那麼疼你......”
“......不能。”我看了她一眼,擦掉嘴角的血,摸著小腹,
“你知道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回到房間,我累極、也倦極。
一把扯斷被血染臟的項鏈,隨手丟進火爐:
這項鏈臟了,就像厲邢對我的誓言。
兩年前,他在所有人麵前對我起誓,他說走出的每一步、每一次殺戮,都為了讓他離我更近。
他說我就像一個會呼吸的活著的夢。
是他所有的良心,此生唯一的歸途。
現在夢醒了。
他的人、他的愛,我都不想要了。
連帶著院子裏的向日葵,連根拔起,我把這些年厲邢送我的珠寶、首飾,統統丟進熊熊燃燒的火焰。
徹底燒了個幹淨。
明天,我就要離開這裏。
“我送你的項鏈呢?”
厲邢湊近我的耳朵,氣息溫柔。
“膩了。”
我的聲音倦怠而冷漠。
“嗯......”
他皺著眉毛,似乎對我漠然態度隱有不安,但也沒多追究。
隻是把我摟在懷裏,嘴唇無意識摩挲我的發頂。手摸著我的小腹,他像是萬獸之王,而我是他的寶物,完全的占有姿態。
他的生日是大事,基地不少人都來送禮。
有人送上好的鎢鋼刀、有人送鐵甲改造的防具。
隻有一個人的禮物與眾不同。
是一個小小香包,針線蹩腳,一看就是親手製作。
標簽上隻有一個小兔子頭像,沒有署名。
下屬嘲笑,
“這哪個蠢貨送的,什麼爛玩意?娘們氣,老大看不上。”
厲邢瞥了一眼香包,抿一口酒,沒說什麼。
酒過三巡,男人們都喝高了,紛紛拉著厲邢敬酒。
場麵熱鬧非凡。
他們祝他和我百年好合,祝我早生貴子,祝這末世的避難所,可以度過下一個巨獸活躍的寒冬,那麼所有人,就可以再多活一年。
敬酒氣氛正熱烈,耳邊忽然響起個柔弱的聲音,
“姐姐不喝酒嗎?”
程雨桐端著酒,笑眯眯湊上來。
她今天也帶著那根紅寶石項鏈,襯著她白皙的皮膚純淨無暇。
曾幾何時,我也擁有這樣幹淨的身體。
隻是現在,上麵早已布滿凶獸撕咬的傷疤。
我轉開眼。
“我隻有一個妹妹,”
我淡淡地,麵無表情:
“而且我懷孕了,不喝酒。”
“真可惜,”
她抿一口酒,舌尖舔了舔豐腴的下唇,
“懷孕的時候很多事不能做吧?不能喝酒,也不能伺候男人上床?”
“對了,姐姐,你知道我送的那個香包裏是什麼?”
她已經醉了,眉眼間都是媚色,眼睛水汪汪、自顧自地對我說,
“裏麵,是向日葵的花幹。那天,厲邢哥哥壓著我,太想我了,一直要了好幾次......他從來沒對你有那麼強烈的欲望吧?他動的那麼粗暴,捏的得我身上都是印子,連那朵送我的花都壓爛了。”
她輕輕撩開衣服,給我看她肩膀上的吻痕,腰側的手印,滿麵桃紅,
“厲邢哥哥,真的好喜歡我啊......”
我原本以為我會心碎。
但真的聽到她親口說,心情卻比我以為的還要冷靜。
雪花不斷地拍打著窗戶,似乎想要衝破這最後的溫暖防線,湧進這虛假的歡樂之中。
那邊的厲邢似乎心裏莫名慌張不安,看了我這邊一眼。
當他看到我和程雨桐一起時,臉色頓時黑了,這就要過來。
就在此時,頭頂一陣警報爆響。
大廳頓時混亂,衝散了他回來的路。
——
“凶獸!是凶獸來襲!”
場麵忽然就亂起來,人們驚恐尖叫奔逃。
程雨桐也滿臉慘白。
厲邢一把抽出刀,指揮下屬,隔著奔跑躲藏的人群,回身一眼就鎖住我身型,用口型對我說,
“躲好,等我回來。”
見我乖乖點頭,他才帶隊離開。
這話在過去兩年,他說過許多次。
他離開,替我獵殺凶獸,他回來,我就在小屋裏燒著火爐等他。
隻是他不知道,這次,我絕不會再等他。
我裹著外套,趁亂一起跑出去。
我知道程雨桐在背後看著我,但她沒有告訴任何人。
我走得異常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