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端一陣沉默襲來,秦淑芬放下了一貫瑣碎的抱怨和絮叨。
終於開口,她說:“媽知道了,你自己做決定吧。”
葉溪心臟怦緊了一下,嗓音拖出了哭腔:“媽,你......”
“媽知道你的性子,也知道你對語鋒的感情有多深。你能說出這話,說明......你真的是已經想好了。”
“媽,我自己還有些積蓄,之前給人畫插畫時賺了點錢。離婚之後我也能找到合適的工作,哪怕不要裴家一分一毛,我也能養得起您和陽陽。”
隻是......
葉溪的手輕輕捂在自己右側微微跳疼的肝區。
她慶幸自己做過的最正確的一個決定,就是在前年買了一份高額的定壽險,差不多能理賠兩百多萬。
受益人是陽陽的名字。
可能是冥冥之中上天垂憐,葉溪想,等到自己真的不行的那一天,這些錢也足夠媽媽的後半生生活和陽陽上學用了。
外麵下小雨了,濕濛濛的。
葉溪沒帶傘,也叫不到車。
想想路途也不算遠,於是徒步往回走。
進家門時,她很意外地看到客廳裏坐著的裴語鋒。
這個時間他怎麼會回家?除了跟自己談離婚的事,她甚至想不到還有別的理由。
“我們,明天......”
“明天跟我回趟老宅。”
幾乎是與葉溪同時開口,裴語鋒的聲音還是那麼冷冰冰的。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每句話都像極了不耐煩的命令,毫無商量的餘地。
葉溪有些猶豫,低頭看了看自己纏在手腕處的紗布,然後小心把手藏在了身後。
“我......明天有別的安排了。”
葉溪約了明天的醫生,她最終還是決定把病情確診下來。
不管能不能治,但保險公司肯定是要病曆才能出險的。
她需要提前把這這些事情都問清楚。
至於裴家老宅,她肯定是不太想去的,這是實話。
“現在知道丟人了?”
裴語鋒以為,她是不想帶著這樣的傷口去裴家老宅,被人盯問起來,倒不知該如何回答。
畢竟,尋死覓活的總不是什麼好聽的事情。
但對葉溪來說,那些人想要對自己冷嘲熱諷極盡羞辱,又不一定非得盯上些借口。
她頭發的顏色,衣服的款式,進門先邁左腳還是先邁右腳,都是理由。
隻因為她出身不好,隻因為從她認識裴語鋒的那天起,就被貼上了傍豪門的撈女標簽。
可她頂著萬千詆毀走進這扇門,不是因為她不在乎那些聲音,而是因為曾經的裴語鋒給了她足夠對抗這些聲音的勇氣。
然而最終,曾跨越半個城市陪她一起失眠的男人,如今連傘的邊緣都懶得分一點。
“我隻是不小心弄傷了而已。”
葉溪的解釋很簡單,也很蒼白無力。
所以隻換來裴語鋒的一聲嗤之以鼻:“那你下次就小心點,你不嫌丟人,我可不想讓你媽覺得我好像又怎麼虐/待你了一樣。一把歲數了,整天還要為你的爛攤子操心?”
葉溪的心臟一陣揪痛,呼吸在隱痛中一點點擴散發酵。
“我媽......你放心,她以後不會再為任何事找你了。”
葉溪雙手攥著拳,直攥的傷口生痛。
知道這樣的對話再進行下去也是毫無意義的,愛既然不在了,也沒必要非得讓傷害也留下足夠的印記。
“我先上樓去收拾東西。”
留下淡淡的一句話,葉溪轉身上樓。
裴語鋒一愣,眉峰間刹時擰起一縷明顯的不耐。
“我說半天你聽什麼呢!”
上前一步,他用力扯住葉溪的手。
聽她不由得叫了一聲,才下意識將她放開。
清了清喉嚨,裴語鋒偏過臉去:“我讓給你明天跟我回老宅,我奶奶八十大壽。你收拾東西上哪?葉溪我發現你現在怎麼這麼難溝通了?”
明天,是裴家老太太的八十大壽。
葉溪本來是記得很清楚的,如果不是這兩天發生的事讓她心煩意亂。
裴家奶奶,應該算是整個家族裏唯一對她還算友善的長輩了吧......
“就算你現在變得這麼不可理喻,至少看在奶奶那麼疼你的份上,一定要把事情鬧到讓她老人家也跟著操心難過的程度?”
裴語鋒的話,誠然是有殺傷力的。
葉溪鬆開緊攥的手腕,默然點點頭。
“那我也要收拾下東西。換季了,我找件衣服明天穿。”
她有多久沒有跟裴語鋒一起出席商宴和家宴這類場合了?
櫃子裏的禮服,怕是都要沉積層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