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涼月沒有說出口的話,戚長華自然也沒有半分懷疑的意圖。
此時他的情緒惱得滿滿:“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贈石是真,要走也是真?”
安涼月平靜著點了點頭:“是。”
戚長華胸腔一陣悶堵:“就因為青兒?安涼月,你就這麼容不下她麼!想當初,你我與阿顏,我們三個——”
安涼月的心微微一痛,當初那些事,她以為他早就已經忘了。
那年他是仙界最出類拔萃年輕有為的修士,東麟帝君座下的大弟子,未來仙尊的繼承人。
她是漠北伏羲一族的靈女,族長的掌上明珠。
他帶著小師妹下界除妖,路經漠北之地,與她一見成緣。
他們也曾誌同道合,也曾並肩作戰,也曾許下生生世世的諾言。
“那時候,我,你,還有阿顏,在漠北......真的是很開心的時光。”
安涼月的眼角微微泛濕,“我剛才,夢到阿顏了。”
戚長華轉過眼眸:“夢到她?說什麼了?”
安涼月秉了秉呼吸:“她說讓我救她。起先我以為她是想讓我從靈兕的口中把她救下來。後來我想,或許她是在請求我,當年......明明是她先認識你,明明是她跟你一起青梅竹馬,如果我沒有出現,如果我沒有接受你的愛,就好了。”
安涼月想,難道自己從來都沒有察覺過梅朝顏對戚長華的愛意麼?
身為女人的敏銳,在這種事情上如何能自圓其說為遲鈍?
可明明是戚長華,是他口口聲聲說對阿顏隻是兄妹之情。
明明是他自信大膽地對自己釋放了所有熱情的愛意,讓她坦然快樂地接受了他。
可最後,在麵臨梅朝顏臨死之前的告白之時,他卻又後悔了,自責了,認定自己愛錯人了。
自那之後的十九年,他們漸行漸遠,形同陌路。
無力的悲傷和無理的遷怒,成了一道永不愈合的傷口。
可是,她安涼月又有什麼錯?
活該為這個男人連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事,殉了一生的愛。
“現在再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戚長華用力吞了下喉嚨,“你先把病養好,青兒那邊,我安排別人去照顧。回頭把流珠給你換回來。”
“不必了。”安涼月搖了搖頭,她不是不想念流珠,隻是不想讓流珠看到自己已經病成這幅模樣。
胸腔裏忍不住一陣悶痛翻騰,安涼月緊緊咬著唇,不想讓戚長華看出她的痛忍。
“你不用跟我矯情。”戚長華心有不悅:“那個小花妖笨笨傻傻,也未必伺候得好青兒。你若也不用她,我早晚把她扔下界去。”
安涼月本就忍得辛苦,一聽到戚長華說要為難流珠,更是心急如灼。
她急著想要說點什麼,可是一張唇,又是一口鮮血盡數嘔出。
避閃不及,直把戚長華的白衣青衫濺得汙穢不堪。
“安涼月!”
戚長華上手將她扶住,另一手穩穩抓上她的脈。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一點效果都沒有?安涼月,你到底是怎麼了!”
但見那血色發黑,似極寒之症,昨天自己為她輸進的所有靈力,這會兒都像夢一樣空空而終。
安涼月緩了好久才舒穩氣息。
她明白戚長華的疑慮,也明白他定然是想不通的。
伏羲一族靈女的秘術,當初是自己散盡仙靈救了戚長華。這仙法是不可逆的,所以他再想救她時,般是橫豎無效的。
“來人!”戚長華喊來外麵伺候的侍從,“把溫千冷叫過來!”
再回過頭時,他隻看到安涼月渾身冷得發抖,臉色白如霜雪。
“你的紅魄呢?”
戚長華下意識問出口時,驀然一頓,才想起來那東西已經被自己親手砸得粉碎。
他猶頓了一下,又說:“回頭我叫人去池岩山再尋一塊——”
再尋一塊?
安涼月苦笑連連,這種東西,送出去了,就沒了。
砸碎了,就毀了。
人死了,心就冷了。
哪裏還能再尋一塊呢?
“不用了,我說過,我這不是病,休養幾天就會好的。”安涼月拒絕了戚長華伸過來的手臂。
他的靈力沒有用,但體溫是熾熱的。
要拒絕這樣的溫柔,曾經的她是需要勇氣的。
可現在,都不重要了。
“咳咳!”
門外倚著的男人眨著一雙桃花眼,往裏麵看著。
“你們是要再說幾句話,還是現在看病?”
正是被人火燒火燎叫過來的溫千冷。
聞聲,安涼月臉上一紅,作勢推開戚長華,同時從袖子裏拽出手帕,想要擦去唇上點點猩紅的血跡。
卻隻見兩塊通紅的碎片從帕子裏掉出來,正是那塊摔碎的紅魄。
安涼月想要伸手把它捏住,卻沒能逃過戚長華的眼睛。
她終究還是有所不舍的,那一刻,戚長華的心中莫名舒平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