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所求?”
看到安涼月眼中烏沉的堅定,戚長華寬肩微顫,嘴角翻動了兩下。
隨即一抹眉間緊皺,他轉身拂袖:“隨你。”
安涼月昏昏沉沉睡了半日,臨近日落時轉醒,咳得不能自已。
“流珠!流珠!”
安涼月想要叫侍女倒些茶水來,方才想起流珠已經被戚長華逼去長生殿照顧那個叫青兒的女子。
心裏驀然升起幾分落寞,也不知道離開了自己的身邊,流珠可還能習慣,也不知道那位叫青兒的女子,是個什麼心性情。
安涼月閉了閉眼,緩下喉中幹渴的不適,強撐身體來到桌前去倒了一碗涼茶。
冰冷入髓,瞬間帶走她身體裏僅有的一絲活暖與溫度。
安涼月捂著胸口的痙攣,緩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
她想去長生殿看看,一來實在不放心流珠,二來......也確實應該去看看那個青兒。
既是戚長華帶來的人,作為長華尊夫人的安涼月,也不好一直不露麵吧。
長生殿位於仙居東側,三麵臨池,蓮荷遍地。
安涼月的穿過瓊池玉橋,遠遠看到一個青衫少女正蹲在池邊戲錦鯉。
年約十七八的模樣,生得唇齒紅白,嬌美可人。
她已經來到這裏兩天多了,卻依然沒能從仙界的新鮮感中脫出心情。處處留戀,處處好奇。
聽到安涼月的聲音,她側過頭,大眼睛水靈靈地撲閃了兩下,靦腆起身,施了下禮:“青兒見過夫人。”
安涼月莫名詫異:“你認識我?”
她此前並沒有來見過青兒,而且即便真的是梅朝顏的人間轉世,也早就失去了當初所有的記憶,她怎能一眼認出自己就是戚長華的夫人?
“我......我在流珠姐姐的行李那裏,看到過您的畫像。她說您是她的主人,也是她的大恩人。”
青兒垂眸順眼,聲音宛若黃鸝般清脆好聽。
安涼月輕輕舒了口氣,原是如此。
“你是叫青兒?姓什麼,哪的人?”
安涼月微微打量著眼前的姑娘,見她眉眼之中與梅朝顏一無二般的神韻,心中微苦微瀾。
世間竟有如此相似的人,也難怪戚長華像丟了魂兒一樣不顧一切地將她帶回仙界。
“嗯,回夫人的話,我姓褚,陵州人。家裏父母早亡,被舅舅一家賣到大戶人家當侍女,常遭主人家打罵,是......是仙尊大人救了我。青兒不敢多問因由,也,也不敢造次自居。如若仙尊大人和夫人不嫌棄,我......我願為奴為婢,侍奉終生,隻求夫人別趕我走......”
聽聞褚青兒這番表情,安涼月心中頗有微詞。
想來這姑娘看似單純,實則心裏透得明鏡一般。
也難怪,世人都道神仙好,一朝登天不回休。
戚長華對她如此偏愛,是不是替身,是不是轉世,對她來說還重要麼?
隻不過——
“原也是個苦命的人。”
安涼月輕輕拉起少女的手,唏噓一聲:“你放心,無論是長華還是我,都不會拿你當侍女使喚,你在這長生殿,就當是自己家一樣,有什麼需要,告訴流珠,或者找我和長華都好。”
“多謝夫人。”
褚青兒羞答答地抽回纖長修嫩的手,魚一樣從安涼月掌心間滑走。
安涼月心下微沉:在大戶人家做侍女?手卻如此光滑細膩,一點粗糙的繭子都沒有?
“對了,那紅魄呢?”
安涼月抬頭,看向褚青兒空空蕩蕩的脖頸間。
早上戚長華從自己這裏拿走的紅魄,原以為他已經迫不及待給青兒佩戴上祛寒。
“紅魄?”
褚青兒低頭從腰間的荷包裏取出一枚紅彤彤的晶石:“是這個麼?這是主人早上送來給我的,說帶在身上就不怕冷了。”
安涼月心下一酸,剛剛有那麼一瞬間,她竟還可笑地以為戚長華留下了這枚意義非凡的紅魄,並未將它贈出。
褚青兒顯然並不知道這塊紅石頭的來曆,歪著腦袋想了想:“這是夫人送我的麼?謝謝夫人,我覺得稍微暖和一點了呢。”
安涼月無奈搖搖頭:“你把它放在腰間的冰蓮荷包裏怎麼會有好的功效呢?這要佩在胸口,才能驅寒禦瘴。”
說著,她將紅魄捏起,拉著兩端的錦絲:“我幫你戴上。”
安涼月走到褚青兒身後,將錦絲小心翼翼係上。
然而就在這時,褚青兒突然像中了邪一樣發出尖銳的驚叫。
“不要!不要!啊啊啊!”
她脫開身,瘋狂抓掉胸口的紅魄,沿著荷花池一路逃竄。
安涼月不明所以,跟在後麵駭然呼叫:“褚青兒!你怎麼了!褚青兒——”
砰的一聲!一道紫藍色的屏障擋開安涼月的手,當場將她震出一丈遠。
戚長華白衣飄袂,眉眼深寒。
一手牢牢挽住瑟瑟發抖的褚青兒,另一手依然保持著推拒的姿態。
安涼月蹌蹌踉踉撐起身,眼看著他們之間那道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被男人再次出手拉得越深,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