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
南雅矜燒得昏昏沉沉,渾身滾燙,嘴唇幹裂破皮。
感覺冰冰涼涼的帕子一次又一次擦過肌膚,帶走一點熱意。
睿兒......
南雅矜掙紮著醒來,就看到菱蘊正在用雪水給自己擦身。
見她醒來,菱蘊紅著眼道:“小姐,找不到大夫,奴婢隻能用這個法子,您忍一忍。”
“我沒事,睿兒呢?”南雅矜啞著嗓子,顫顫地問。
“小少爺被打了嘴,哭鬧得累了,現在已經睡著。他特意叮囑奴婢,您醒來就馬上告訴他。”
南朝破滅,菱蘊卻不肯直呼主子的名字,而是堅持喚著小姐,少爺。
南雅矜揪緊的心驟然鬆下來,還好,宇文郗沒有太狠。
她喘息著說:“菱蘊,以後你千萬要看好睿兒,別讓他亂跑。”
菱蘊哽咽著點頭,擦完身,又給南雅矜喂了水,這才去叫南睿。
“阿姐——!”
南睿哭著衝進來,拉住姐姐的手。
南雅矜定睛一看,弟弟的臉頰腫脹得有點變了形。
“菱蘊,你沒給睿兒抹藥麼?”
菱蘊為難道:“小姐,白花油沒多少了,小少爺懂事,說都留著給您治凍傷。”
南雅矜的手腳和臉頰、耳朵,都已經紅腫泛紫。
南雅矜想都不想,說:“都給睿兒用,我這點傷不要緊,等天氣回暖自然就好了。”
抹了藥油,南睿疼痛得到緩解,立馬齜牙咧嘴,低吼道:“總有一天朕會殺了宇文郗那逆賊!”
“閉嘴!”南雅矜趕緊嗬斥道:“不準再說那個字!”
南睿被嚇住,這是阿姐第一次凶他。
南雅矜用力抓住抓著弟弟的肩膀,板著臉說道:“聽到沒?這世上再無南朝,所以你沒資格說那個字!”
“如果你再說,阿姐就會死!你想阿姐死麼?”
南睿嚇得連連搖頭,“不想......阿姐別這麼說,我、我害怕......”
“以後見到宇文郗,你都要自稱......‘奴才’,記住了麼?”
南雅矜狠下心,一字一頓,打碎南睿的傲骨。
以南睿前朝末帝的身份,想離開皇宮當個普通人都是奢求。
“嗯,記住了。”南睿咬牙不讓自己哭出來,埋葬不甘,認命道:“我是奴才,是亡國奴!”
南雅矜緊緊抱住他,在心裏默念,睿兒,對不起,阿姐隻想你活著。
咱們光是活著,就已經很難了。
入夜,華清宮來了人,叫南雅矜去伺候貴妃娘娘。
菱蘊無比擔憂,小姐還有些發燒,晚膳未吃,但也沒辦法,隻得多給南雅矜加兩件衣裳。
“不就是跪了一下,嬌嬌弱弱給誰看?”
“還當自己是身嬌肉貴的公主呢,其實是宮裏最低等的賤奴,矯情什麼......”
南雅矜下意識去看南睿,就見弟弟握緊小拳頭,抿著唇,顯然是在忍著。
她不由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走出去。
菱蘊看著南雅矜單薄的背影,眼眶發熱。
公主曾是宮裏最溫和可親的主子,這些人卻還是落井下石拜高踩低,真惡心。
華清宮。
室內暖意融融,一走入,立時吹散身上的寒氣。
向琬倚在鋪著鬆軟皮草的榻上,拿著一本書冊翻看著。
“拜見貴妃娘娘。”南雅矜福了福身。
“起吧。”向琬倒是沒多為難,道:“光線暗了些,雅矜為本宮掌燭可好?”
四周分明燈火通明。
可南雅矜隻能恭敬應是。
兩個精致的銅製燭台被塞到她手裏,上麵的蠟燭足有兒臂粗。
“這可是娘娘的陪嫁物,南洋那邊來的,小心點,別磕著碰著了。”
南雅矜手一沉,心也跟著沉下去。
好重。
雙臂很快顫抖起來。
這還不夠。
蠟燭燃燒產生的蠟油,一滴接一滴流過燭台,落在南雅矜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