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寒風凜冽。
冰天雪地中,貴妃從娘家省親歸來。
馬車行至華清宮前,一個宮女猛地推南雅矜,喝道:“還不快去迎接娘娘!”
南雅矜踉蹌而出,手指攥了攥,走過去,匍匐在濕冷堅硬的青石地板上,充當腳踏。
“奴婢恭迎貴妃娘娘。”
車門打開,向琬故作驚訝道:“竟是公主,本宮如何擔得起?”
那宮女接話:“娘娘,南朝已經滅了,南雅矜賤奴一個,能得您的玉足踩踏,是她的榮幸!”
“是麼?”
南雅矜啞聲回道:“是奴婢的榮幸。”
任何屈辱,為了活下去,她都得受著。
給昔日伴讀充當腳踏,算不得什麼。
向琬俯視著眼前穿著低等宮裝的女子,目光落在那白皙的頸子上。
即便有衣領擋著,也還是可見纏綿的痕跡。
眼底閃過一抹嫉恨,向琬伸腳,重重踩上南雅矜的背。
南雅矜忍不住悶哼。
突然,向琬尖叫著,摔到地上。
華麗沒有一絲雜色的雪白狐裘瞬間沾染汙濁。
“貴妃娘娘——!”
現場亂了。
宇文郗過來的時候,太醫已經診脈完畢。
“貴妃如何?”
向琬哭道:“陛下,臣妾的腰好疼,起不來身了......”
宇文郗看向太醫,太醫壓下閃爍的目光,忙說:“娘娘這是傷到了脊椎。”
“陛下,就是這賤奴故意害娘娘摔倒!”
有宮女指著角落裏的南雅矜。
南雅矜撲通跪下,“奴婢絕非故意!”
向琬哭得梨花帶雨,扯著宇文郗的衣袖,求情道:“陛下,是臣妾的錯,不該讓雅矜公主充作踩凳,她身嬌肉貴,撐不住。”
宇文郗點了點向琬小巧的鼻頭,“主子怎會有錯,千錯萬錯,都是奴才的錯。”
“琬琬就是心太善。”
下一瞬,寵溺的語氣化作冷酷。
“滾出去跪著,貴妃何時消氣,你就何時起來。”
南雅矜一顫,緊接著就被粗暴地拖到院子裏,眼底還殘留著屋內那對相依相偎的人影。
天空又飄起了雪。
不知道跪了多久,天色暗沉下來。
南雅矜頭上身上堆積了一層白色,膝頭早已被冰冷浸透,鑽心的疼。
身子由顫抖逐漸轉為僵硬,嘴唇凍得發紫。
要是再跪下去,別說雙腿會廢掉,命都沒了。
用金絲繡著十二章紋的黑色大氅落在眼前。
她艱難地抬頭,用盡最後一點氣力哀求,“宇文郗,求你了,我還不能死......”
她忘了,眼前的男人是高高在上的北國皇帝,還吞並了南朝。
早就不是被囚在南朝皇宮,需要自己接濟和維護的質子。
宇文郗伸手掐住南雅矜的下頜,譏誚道:“求朕?”
手指越發用力,在那白皙的肌膚上掐出紅痕。
“南雅矜,當年你不肯跟朕走,還寫信羞辱,可曾想過今天?”
南雅矜有一瞬的茫然。
那封信,怎是羞辱?她是為了保住他的命,才不能跟他走。
“我......”
“逆賊!放開朕的阿姐!”
一個有些胖的矮墩子氣呼呼衝過來,用力推開宇文郗。
宇文郗狹長的眸微咪,“你說什麼?”
南雅矜目露恐懼,倏地把南睿抱進懷裏。
“陛下,他還小不懂事!”
南睿狠狠一個激靈,阿姐的身子好冰。
都怪宇文郗這逆賊!
他嘴巴動了動,“忒”一聲,朝宇文郗吐了口唾沫。
南雅矜忙捂住弟弟的嘴,不斷求饒:“陛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奴婢保證會教好他......求您看在過去的情分上......”
宇文郗嗤笑:“朕與你,何來情分?把舌頭割了,還是把嘴巴縫起來,不如你替他選一個?”擺擺手,立刻有太監上前,狠狠拉扯南睿。
南雅矜趴伏在地上,嘶喊道:“睿兒,睿兒......”
然後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