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們在幹嘛？！”

她忙不迭的跑到陳少澤身邊，看著鮮血淋漓的手臂，她的眼淚都急得掉了出來。

李嬸聽到陸暖暖的聲音，想張口解釋，卻被一旁的陳少澤出口打斷，

“暖暖，帶我去見清懷吧，我向他道歉，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說話的時候，他刻意抖動了下雙肩，眼神下意識瞥向李嬸。

陸暖暖頓時明白過來，出於李嬸對陸家二十年的付出，她硬壓住火氣，義正言辭道，

“您就算為了沈清懷，也不能傷及無辜吧？少澤本就身體不好，您這樣難為他，心裏都不會有愧的嗎？！”

她邊說邊將陳少澤護在懷裏，

“沈清懷一點小傷，不至於住院治療，您也大可不必興師動眾的為他出頭，我怎麼做自有我的道理，他犯了錯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說完，她命身後的保安將李嬸拖了出去。

李嬸悲憤難當，關門前，她還是喊出了那句，

“清懷快死了，你會後悔的！”

可這句話在受傷的陳少澤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因為此刻的陸暖暖，眼裏隻有陳少澤。

李嬸將受傷的雙手藏在身後，可還是被細心的沈清懷發現了。

那一刻，他心裏由衷的難受，即便李嬸不說，他也能想到，她是為了他去了陸家。

而這傷痕累累的樣子，也定是逃離不了陳少澤。

若擱以往，他就是撞個頭破血流，也要去找陳少澤問上一問，可如今的身體，已然讓他有心無力。

沈清懷含著眼淚給李嬸擦拭，那一刻，他們誰都沒有說話。

但彼此心裏都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三天後，沈清懷的病情惡化，他的出血點也開始擴大，而另一邊的陸暖暖還沉浸在為陳少澤舉辦生日宴的喜悅裏。

他們曬出各種親昵又甜美的照片，有一起切蛋糕的，一起開香檳的，有陳少澤環著陸暖暖的腰一起看煙花的。

一幕幕，一張張，無不透露著兩人的恩愛和親昵。

可沈清懷不在乎了，果斷刪除了和陸暖暖的所有聯係方式。

然後關掉手機，盯著天花板發呆。

他在想，自己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可始終還有個願望沒有實現。

那就是去千山看一眼落日餘暉。

他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遭到了方桃和李嬸的反對。

因為以沈清懷的身體，根本就上不了千山。

即便就是去了，他的身體也承受不了。

可沈清懷卻說，那是他最想去的地方，因為那裏有他最喜歡的日落，他想去。

他最喜歡登山，在沿途的風景中享受大自然給予的美好。

曾經他期待過，期待陸暖暖能答應陪他去一次，可每次這話說出口，都遭到陸暖暖嚴苛的冷斥。

“你喜歡不代表別人也喜歡，我討厭爬山，也討厭你口中的落日餘暉！”

每每聽到這話，沈清懷那抱有期待的心就像被潑了盆冷水，從雲端墜入深淵。

曾經，陸暖暖喜歡的他盡所能的去適應，陸暖暖不喜歡的，他也盡所能的去舍棄。

可如今，他不想再舍棄了。

方桃和李嬸看著他落寞抱有期待的眼神，心下一緊，還是點頭答應了。

三個人乘車一路輾轉，抵達了沈清懷一直向往的千山。

彩雲遮蓋了半邊天，一輪紅日，灑下萬丈金輝。

沈清懷從車上下來，望著眼前的一幕久久無法回神。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麼美的日落，也是最後一次。

他拿出手機，微笑的記錄了這觸動人心的一幕。

然後發到了朋友圈。

配文：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關閉手機，他微笑的看向李嬸和方桃，“我們拍張照吧！”

相機裏，三人甜美的笑容充斥在那道落日餘暉裏，他的眼底盡是滿足和幸福，一如他當初所希翼的畫麵，隻是身邊人，不再是“身邊人”。

半晌，沈清懷借口去廁所的功夫，乘車離開了千山。

臨走前，他隻給方桃發了那張三人合照。

沒有告別，沒有任何交代，留下的，隻有他們最後的一段美麗回憶。

方桃立刻會意，沈清懷是不告而別了。

她無數次的撥通他的號碼，對麵傳來的始終是“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她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如果她沒有答應，那他留在她身邊的時間，是不是就會久一點。

可一切為時已晚，沈清懷乘車來到了簽署協議的醫院。

也是陸家名下的醫院。

說來也好笑，他們遵從陸暖暖的決定，拒絕給沈清懷提供治療，可在遺體捐獻的時候，卻毫不猶豫。

醫生麵露愧疚的看著沈清懷，

“您真的決定好了嗎？”

沈清懷看著泛著光的天花板，他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這副殘破不堪的身體，多活一天都是遭罪。

他麵露微笑，進手術室前，他交代醫生，一定要把眼角膜留給李嬸，除此之外，有什麼能用的，他都無條件的奉獻給那些需要的人。

大門關閉。

沈清懷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