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桃和李嬸緊緊依偎,那道在平常不過的鐵門,此刻成了他們之間的唯一分界線。
李嬸坐在椅子上止不住的祈禱,“老天有眼,讓他再多看看這個世界,不要這麼急著帶走他,讓他活的再久一點,久一點。”
祈禱一遍又一遍,眼淚也順著臉頰無聲滑落,那一刻,李嬸的心揪成了一團,她恨不能將自己的壽命送給沈清懷,以報他這麼多年對自己的噓寒問暖。
不知是她的祈禱感動了上天,還是沈清懷的生命力頑強,經過三個小時的救治,沈清懷最終脫離了生命危險。
隻不過,白血病到了後期,各項器官都可能出現浸潤的狀態,所以,沈清懷此刻看上去非常的虛弱。
可他還是堅挺著疼痛,朝李嬸和方桃露了個微笑。
方桃輕拍他的背部,眼裏滿是打抱不平,“都怪陸暖暖,要不是她,沈大哥怎麼會摔倒血流不止?她就是一個害人精!”
天知道她現在有多心疼,又有多麼的心痛。
如果當初沈清懷的身邊沒有陸暖暖,那她一定會鼓起勇氣站在他麵前,說出那句,“沈清懷我喜歡你。”
可現在,她要以什麼樣的方式告白?說她喜歡他?說她想要跟他在一起?可即便是她願意,沈清懷會答應嗎?
氣氛一下子將至冰點,連帶著李嬸也變得沉默起來,最後還是沈清懷先開口,他告訴方桃,他餓了,能不能麻煩她回去再做一碗蓮子粥,他想吃。
方桃聽聞馬不停蹄的趕回去,因為整夜都沒有合眼,沈清懷讓李嬸也跟了回去。
房間裏霎時恢複一片沉寂。
其實他不是餓了,他是不想讓她們看到自己這麼憔悴的樣子,一個將死之人,最不想牽動身邊的人提心吊膽,愛莫能助又心痛難言的滋味,最是難受。
沈清懷閉著眼睛,疼痛致使他睡不著,剛好醫生拿著檢查單走進來。
“沈先生,據您現在的身體狀況,我們建議您嘗試一段時間的化療,這樣既可以減輕病痛,又能延緩癌細胞對您內臟的浸潤,您看......?”
“不用了!”
沈清懷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剩餘的時間本就為數不多,他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化療上,他還想等身體舒緩一些,再去千山看一次落日餘暉,如果嘗試了化療,他恐怕連這個病房都踏不出去了。
醫生見狀歎了口氣,隨手將文件遞到沈清懷麵前,“這是您上次簽署的遺體捐贈協議,請您在確認一遍,如果沒有什麼問題,我們這邊就準備入檔了。”
沈清懷看著上麵的報告,說不出是種什麼感覺,隻是感到一股由衷的輕鬆,釋然。
他點頭,隨手又將報告遞給醫生,醫生離開後,一個熟悉的身影浮現在眼前。
陳少澤一身gucci西裝,手腕上掛著一串價值不菲的鑽石表,可眼裏透出的神色,卻極其廉價。
“清懷你生病了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他邊說邊走近,做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沈清懷微愣,以為他真的是大發善心,得知自己生病的消息而感到惋惜,便笑著搖頭,“不用了。”
可陳少澤卻捧腹大笑起來,“你不會以為我真的要幫你吧?沒錯,我是來幫你的。”
“幫你處理後事!”
“哈哈哈。。。”
他的笑聲刺耳又張狂,仿佛一把利刃,狠狠的捅在沈清懷的心尖。
半晌,他停止下來,直直的看著沈情懷蒼白的臉,“怎麼,你不高興了?”
沈清懷攥緊發了皺的床單,不予理會。
他身體虛弱,不想跟人渣浪費時間。
可陳少澤不這麼想,他伸手攥住沈清懷輸著點滴的調節泵,將速度調到了最大。
沈清懷頓感一陣刺痛,轉頭衝著他大吼,“你要幹什麼!”
陳少澤笑眯眯的看著他,"速度那麼慢,滴到什麼時候才能出院?我隻是想幫幫你!"
他說話的時候咬牙切齒,眼睛裏的得意卻分毫不減。
沈清懷伸手欲按床頭上的呼叫器,陳少澤一個箭步攥住他的手,青筋暴起,沈清懷的手臂通紅一片。
他疼的額頭冒出冷汗,大聲喚了句醫生和護士。
陳少澤卻依舊沒有要鬆開的意思,他的眼睛不斷張望著門外,就好像做戲要做全套,他在等人。
門被推開,在陳少澤和沈清懷自然的較力下,陳少澤突然鬆手,慣力致使他被沈清懷甩到半米開外,他的力道並沒有多重,陳少澤的頭卻磕在了床欄上。
一聲悶響,讓踏進門的護士們目瞪口呆,而最不解的人,是陸暖暖。
沈清懷病著,一個病人,居然還能如此有精力的去欺負人,想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病。
“你在幹什麼!”
她冰冷的開口,隨即將跌倒在地的陳少澤扶起來,“沈清懷,我在問你話,你在幹什麼!”
沈清懷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著,胸口也不斷的劇烈起伏,可他還是堅挺著告訴陸暖暖,“管好你的人,別動不動就出來害人。”
這話刺痛了陸暖暖的心坎,“你說什麼?”
不等沈清懷開口,陳少澤搶先,“對不起,清懷,都怪我笨手笨腳,連調節泵的速度都認不清,弄疼了你,我真該死!”
說著,他慚愧的低下頭,委屈巴巴的樣子,讓陸暖暖很是心疼。
“少澤,這不怪你"
"某些人生來就是矯情,說什麼身體不舒服,我看就是裝模作樣。”
她氣哄哄的走到沈清懷麵前,“道歉!”
沈清懷抬起赤紅的雙眸,“陸暖暖,我沒錯。”
不知為什麼,那一刻,陸暖暖的心莫名顫了一下,可看到陳少澤,那副委屈巴巴的樣子時,她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陳少澤。
“話可以摻假,但事實不會,你推了少澤,就要向他道歉。”
“沈清懷,你不舒服,難道要全世界的人都陪著你不舒服嗎?少澤還發著燒,連液都沒來得及輸就來關心你,可你呢?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陸暖暖的字字句句都不離陳少澤,沈清懷低著頭,此刻的心跳,已經致使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可這些在陸暖暖眼裏卻是裝模作樣。
“我在跟你講話,你有沒有聽!”
她拽著沈清懷的胳膊,厲聲嗬斥。
血液順著輸液管回流,嚇得一旁的護士趕忙出手攔阻,“病人在輸液,你這樣會害死他的,陸小姐,沈先生他。。。”
“閉嘴!”
陸暖暖打斷護士要出口的話,一雙烏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瞪著沈清懷。
沈清懷吃痛,“我說了,我沒有錯,是他自己故意跌倒,我為什麼要道歉!”
他額頭滲出細膩的汗珠,陸暖暖霎時將手鬆了鬆。
陳少澤見機痛呼,“暖暖我好疼。”
“你別怪清懷,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他生著病,你不要怪他。”
他看似明事理的開脫,實則是火上澆油。
這讓原本消了氣的陸暖暖再次不淡定了,她拽著沈清懷的手,執意要求他道歉。
沈清懷卻自始至終都不肯張口,陸暖暖急了,“活該你自找!從今天起,誰也不準給他看病!”
說著,她撥了通電話,權勢在對錯麵前根本不值一提,一條命令下去,沈清懷被陸暖暖從醫院趕了出去。
而方桃也恰巧提著飯盒趕回來,看見沈清懷落寞不堪的樣子,她當即就找到陸暖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了一個男人,就要把沈大哥往絕路上逼,你好不好睜開眼睛看看,他就快要撐不住了!”
陸暖暖嗤笑,“到底是誰把誰往絕路上逼?他撐不住還有力氣去欺負別人,我也勸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做錯事的是他,不是我!”
陸暖暖異常堅定的語氣,讓方桃急得哭了出來,“你這麼做,他真的會沒命的。”
她邊說邊掏出沈清懷的診斷單,可在氣頭上的陸暖暖根本不想看。
她撥開方桃的手,命令保安將她趕了出去,然後滿眼急切的走向陳少澤。
方桃的心都要碎了,她望向站在不遠處的沈清懷,頭頂著那片烏壓壓的雲,嘴裏呢喃著“如果有天你發現我死了,會不會後悔今天的決定?”
他們穿梭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而陸暖暖卻陪著陳少澤,在最豪華的VIP病房裏,削著他最愛吃的紅蛇果。
她的溫柔,她的溫情,那一刻,她全都給了陳少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