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冷風呼呼刮著,我把確診骨癌的那張單子撕碎扔進了垃圾桶,一個人站在公寓樓下吹了很久的冷風。
黑色的車子在前麵不遠處的露天停車場停下,鐘航和齊芸芸下車,他伸手細致地替齊芸芸整理脖頸上的圍巾。
齊芸芸是鐘航公司的實習生,等我察覺到鐘航又出軌的時候,他們倆已經打得火熱了。
看見我的那一瞬間,鐘航臉上的溫柔和寵溺盡數褪去。
他的語氣冰涼又嫌惡:“你來幹什麼?”
我笑了笑,說:“你很久都沒有回家了,打你電話又不接,我有事情想跟你說,隻好自己找過來這裏了。”
鐘航身邊的齊芸芸身量高挑,眼睛又大又圓,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青春的氣息,她歪頭打量著我,大概已經猜出來了我的身份,隻是沒有開口點破。
鐘航的語氣有幾分微微的不耐:“你能有什麼事?”
“離婚。”
鐘航讓齊芸芸先回家,他冷沉著臉色,一言不發地拽著我的手粗暴地把我塞進了車子裏。
“田心,你就非要這麼鬧是吧?”
車子裏有股很淡的玫瑰花香水味道,那是齊芸芸慣用的。
我聞得有些不舒服,咳嗽了幾聲,這一咳嗽就有點止不住,一時間喉嚨疼的仿佛被人灌了兩大碗辣椒水似的。
鐘航就這麼冷眼看著我,嘲諷說:“這算什麼,苦肉計嗎?”
兩年前我懷孕,快四個月的時候有一天去公司裏找他,卻恰好看見鐘航和女秘書在辦公室裏親熱。
那天我發了瘋一樣在鐘航的公司裏鬧,之後跑出去的時候不甚摔了一跤,孩子沒了。
而我因為大出血,醫生說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這輩子怕是都沒有再懷孕的可能了。
那段時間,鐘航對我出奇地好,每天小心翼翼哄著我,往我卡裏打錢、給我買衣服鞋子和名牌包。
可是整整兩個月,我都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
後來鐘航的耐心終於被磨滅,他從家裏搬了出去。
鐘航並不知道,那個時候我患了抑鬱症,他以為我是在怪他,我胃口不好不吃東西,他也以為我是在用苦肉計。
我們的感情開始走向再也修複不了的破裂,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記憶回籠,鐘航恰好開口:“田心,你還記得當年我們剛剛在一起的時候,你是什麼模樣的嗎?”
我問:“什麼模樣?”
鐘航沒回答。
我看了看他,笑問:“齊小姐那樣的嗎?鐘航,你喜歡的到底是從前的我,還是年輕時候的我?”
鐘航發動了車子,過了會兒才說:“當了那麼多年的闊太太,我以為你早已經看清楚了。”
“田心,安安心心當你的闊太太,別再胡鬧了。”
最後五個字,鐘航加重了語調,是提醒,也是警告。
如果換作是從前,或許我還會忍一忍。
可是現在我都要死了,還忍什麼?
所以第二天我就去找了於律師,把我自己能力範圍內搜集到的鐘航出軌的證據,一股腦兒都給了於律師,讓她幫我擬一份離婚協議。
於律師是我們本地比較有名的律師,專門打離婚官司的。
離婚協議很快就擬定好了,我估算了一下鐘航的身家,隻要了他不到百分之一的財產。
離婚協議郵寄去鐘航的公司之後,一個禮拜都沒有回音。
我打他的電話他不接,發消息也不回,去公司找卻壓根連公司的大門都進不去。
鐘航在故意避著我。
我也不急,趁著自己現在還有力氣,把這個家裏鐘航當初買給我的那些奢侈品都收拾了一下,沒拆封的全部都賣了,至於拆封了賣不掉的,能捐就捐了出去,捐不出去的就一股腦全扔出去。
我還把臥室裏掛的那張巨大婚紗照給取了下來,打開相框把裏麵的照片剪成了兩半。
我把婚紗照上穿著潔白婚紗笑容甜蜜的自己剪得稀碎,最後扔進了垃圾桶裏。
給鐘航寄去離婚協議的第十天,他回來了。
不過不是回來看我的,而是回來找我算賬的。
正好是半下午的時候,外麵下著大雪,家裏即使開了暖氣我也仍是覺得冷。
骨頭裏絲絲縷縷滲出來的冷和疼讓我發起了高燒,整個人蜷縮在床上昏昏沉沉的。
“田心!”
鐘航用力地推開房間門口大步進來,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你幹的好事!要是芸芸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要你好看!”
我實在是難受得緊,眼睛也有點疼,好半天才給了他回應:“齊小姐怎麼了?”
“她被人故意開車撞了!”
鐘航眯了眯眼看我:“你敢說不是你找人做的?”
而後他俯身,掀開我的被子就拽著我的手把我給拖了起來,“田心,你現在真是讓我覺得惡心!”
“是麼。”
我強忍著頭暈眼花的惡心感和渾身骨頭密密麻麻的的疼痛感,衝他笑了笑:“那你怎麼還不跟我離婚呢?”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要跟我離婚?”
“是啊。”我說:“你要是再不同意的話,你那位齊小姐還不知道又會出什麼意外呢。”
“田心,你夠狠。”
鐘航掏出那份皺皺巴巴的離婚協議,看也不看地簽上了他的名字,然後劈頭蓋臉朝我砸過來。
“如你所願!”
我拿著那份他簽了名字的離婚協議,抬頭看著鐘航憤怒離開的背影,心裏有如釋重負,也有悵然若失的酸澀感。
差不多四年的婚姻,我沒想到最後會和鐘航以離婚收場。
鐘家是我們本市數一數二的豪門,鐘航大學時期就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當時我們學校流傳著一句話,鐘航這個花花公子,換女朋友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 。
直到他開始大張旗鼓地追求我。
我身邊的朋友都勸我不要和鐘航這種花花公子糾纏不清,朋友說浪子回頭也還是浪子,有些人本性如此,改不掉的。
那時的我總覺得自己可以改變鐘航,可以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現在再想起來,我才知道當初的自己有多傻。
朋友說得沒錯,浪子回頭也還是浪子,怎麼可能會變成癡情種。
所以鐘航這樣的男人,即便他現在喜歡齊芸芸喜歡的死去活來,可是等下一個更加年輕漂亮符合他喜好的女孩子出現之後,恐怕齊芸芸的下場也不會比我好多少。
我收好了離婚協議,和我跟鐘航的幾個共同好友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齊芸芸的確是出車禍了。
當時齊芸芸剛好從馬路對麵要回公司,一輛黑色的車子忽然直直地朝她衝了過去。
不過所幸齊芸芸反應夠快,及時地躲開了,人也沒什麼大礙,隻是摔了一跤,有點擦傷,受了不小的驚嚇。
朋友問我:“心心,齊小姐這事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你跟阿航解釋沒有啊?”
“他認定了是我做的,我解不解釋又有什麼用。”我笑著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