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步履蹣跚,沈長英終於注意到我腿腳出了問題。
他趕緊湊上前掀開我的褲腿,小腿傷口深可見骨,還受了感染腐爛,觸目驚心。
沈長英將我抱起回到屋內床榻,“這到底怎麼回事?什麼時候受的傷?”
我自嘲一笑,“三月前,神君為朱玉仙子一怒之下殺萬妖,撼動天地。
卻不知道,神君可記得,我被困狼群之中,隻等神君出手相助。”
我拿出手中破碎的木牌,笑容慘淡。
沈長英猛然想起,他臉色大變,看向我的眼神充滿愧疚。
這枚木牌有沈長英的神識,如果我遇到危險。
隻需要呼喊他的名字,沈長英就會出現。
三月前我上山采藥,被群狼圍堵,我呼喚沈長英的名字卻得不到回應。
絕望之際,我看到沈長英抱著朱玉持劍立於雲巔之上。
我拚命呐喊,一次又一次重複他的名字。
可沈長英眼中隻有朱玉,我親眼看到他皺著眉毀了木牌,隨後為朱玉屠殺萬妖。
我終於明白,他知曉我有難,卻毫不猶豫選擇了朱玉。
甚至覺得聒噪麻煩,會擾亂他心神,毀了我最後救命的木牌。
地動山搖,我被狼群圍攻,在他為朱玉噓寒問暖時,我被野狼撕咬下一大塊血肉。
劇烈的疼痛讓我快要暈厥,可我卻用滿是血汙的手顫抖著伸向青雲上的沈長英。
這一刻,我才知道,我和他之間是多麼遙遠。
他為了朱玉衝冠一怒,可身為他的妻子,我卻被野狼分食。
絕望和無助讓我如同瀕死的魚,隻能眼睜睜麵對死亡。
沈長英揮劍落下,地動山搖,我掉落懸崖,風聲呼嘯。
可他從未回頭,心底的愛意也被吹散,變得稀碎,再也無法拚接。
若不是被馮生救下,我恐怕已經成了孤魂野鬼。
沈長英嘴唇囁嚅,“我,當時朱玉九死一生,我不得不救她。
我以為,你隻是想念我,才呼喚我。”
我沒有任何辯駁,心底已經被烈火焚燒,成為一片灰燼,沒有任何生機。
我起身拿起火燭,將木牌燃燒,火舌吞噬失去靈性的木牌。
沈長英撲過來奪走木牌,他聲音顫抖。
“你這是做什麼!”
我麵無表情,語氣平靜。
“這塊木牌失去它本身的用處後,不過就是塊木頭。
現在的它對我而言,僅僅是燒火的木柴。”
沈長英動了怒氣,“你把我送你的信物如此糟蹋,你是不是不想與我成婚了!”
我聲音冷漠,“神君天人之姿,我不過卑賤凡人,無法與神君相配。
祝神君與仙子鴛儔鳳侶,琴瑟和鳴。”
朱玉嬌嗔的聲音響起,“沈長英!這個女人這麼不識好歹,你理她幹什麼!
你不也嫌棄她是凡人,不配為你誕下子嗣。
才故意給她下藥,不讓她有身孕嗎?”
我心頭一痛,像是被狠狠撕裂。
我苦笑,原來我多年不孕的真相竟然如此荒謬可笑。
沈長英一聲怒喝,“朱玉!”
朱玉委屈跺腳,“既然如此,那就讓我舊傷發作,死在妖魔手下算了!”
朱玉說完就縱身而去,沈長英緊張地看了我一眼,欲蓋彌彰得解釋。
“楠兒,你信我,我隻是覺得你承受不了仙胎,所以才不想讓你有身孕。
我是為了你好,阿玉傷勢未愈恐怕有危險,楠兒,下月十五,我會來接你的。”
沈長英說完後便急不可耐離開,木屋又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伸手撫摸小腹,淚水打濕了衣襟。
“沈長英,可惜你偏偏算錯了,我們,曾有過一個孩兒......”
三月前我被馮生相救,等我醒來後,大夫歎氣。
“夫人落水受到撞擊,腹中孩兒已然保不住了。”
那時我才知道,我懷了身孕。
我期盼多年的孩子,還沒來得及告訴沈長英,就已經死去。
我再也無法控製強忍的悲痛,蜷縮在角落哭得撕心裂肺。
那種痛深入骨髓,讓我夜夜被夢魘所困,像無數惡鬼撕扯我的靈魂。
沈長英離開後再也未曾出現,隻是聽說神君為仙子跑去南海,隻為求夜明珠。
我聽到後,隻是停頓片刻,八月十五的時辰已到,沈長英用飛鶴送來玉簡。
“楠兒,今晚我會來接你,記得服下丹藥。”
我將玉簡放在梳妝台,隨後穿上嫁衣,進入花轎。
一路吹吹打打,馮生給足了我臉麵,他力排眾議,也要娶我為妻,明媒正娶。
我掀開蓋頭一角,整條街人聲鼎沸,透過轎簾我能看到滿天彩霞。
“聽說今日是神君和仙子大婚啊,你看天露紅光,仙鶴迎親,真氣派啊!”
“是啊,不過聽說神君看上一凡間女子,聽說也要納為妾室共同接上天宮。”
“那女子真是好福氣啊,聽說神君會降臨凡間,親自迎娶。”
......
我譏諷一笑,好福氣嗎?
也許吧,可這份福氣,我無福消受。
吵鬧聲響起,花轎也受到輕微顛簸,熟悉的氣和恐怖威壓襲來。
有人高聲呼喊:“是神君!”